子时过了,我才蹑手蹑脚回到暂住在下城的居所。
因为并没有暴露贺兰家人的身份,我还跟江水一起住在下城伙房的院子里,尽管并不算豪华,但好歹还是单人单间,跟在飞花府时的待遇比起来,已经舒适得多了。
凉夜如水,月光将我的影子拉得很长,院子里悄无声息,看来江水早就睡着了。
身上还带着玉脂香的残味,我将狐狸面具夹在腋下,轻手轻脚推开房门,生怕惊动了睡在隔壁房间的江水,可没等我站稳脚跟,却发现这间房里并非我一个人。
几声火折子的轻响,煤油灯燃起豆大的火苗,跳跃的烛光中,我看到贺兰夜凛正端坐在木桌旁。
他穿着宴会时的戎装,那是一身华丽的绣麒麟重绸飞鱼服,衣领和马蹄袖都用金银线描边勾勒,腰缠玉带,脚踩六合长靴,乌色的官帽用金箔镶边,低低的压在眉宇间;这身装扮看上去既英武又帅气,但毕竟属于礼服,不是日常的穿着,看他这样子,想必宴会结束就没有回自己房间,而是直接到这里等我来了。
“出城了吗?是跟顾五玖在一起吧?”
他的声音低沉,面色冷峻,仿佛在极力压抑胸中怒火。
有一瞬间,我萌生晚归被父母抓包的紧张感,但很快又抖擞精神,理直气壮的看着他:“是又如何?难不成因为你不喜欢他,就要禁止我与他来往吗?!…”
“你到底对我有什么不满?!”
贺兰夜凛一拳砸在桌子上,力度不算大,声音也不高,却还是气势汹汹,令人胆寒:
“不管是怨恨还是什么,那都是咱们兄妹之间的事情,为何宁可亲近外人,也不愿意跟我坐下来把话说清楚?!当初你在府中痛斥我与管鑫,不还是振振有词、据理力争吗?现在也请你告诉我,究竟我要怎么做,你才肯乖乖跟我回都城去?!你说啊!”
这个一向冷静严谨的男人,很少流露出如此激动的神情,想必这几个月的煎熬已经令他身心俱疲。
我背靠门站着,随时准备逃走,但心里也很明白,该到了把话说清楚的时候了:
“还问我对你有什么不满…我倒想要问问你,现在发生在北固府和云顶山庄之间的纷争,究竟是怎么回事?”
“我不明白,这跟咱们有何关系?…”
“别装傻了!当时我带着柯木孜前往城阴山树林寻找他父亲的时候,突袭我们的骑兵根本就不是北固府囤城的人,而是你的手下假扮的,对不对?!因为你躲在远处看到我,所以才在千钧一发之际,用隐哨召回他们,勉强救下我,对不对?!”
贺兰夜凛听着我的话,保持着沉默,不辩解,也不承认。
我涨红了脸,还要顾及隔壁熟睡的江水,极力压低声音道:
“正因为如此,你才会知道跟顾五玖一同逃回囤城的女人就是我,也才会准确无比的在下城伙房找到我,不是吗?!…当初在客栈,我假扮小春诓骗你是我不对,但那时你曾酒后对我说,要到北固府杀什么人,之前我想破脑袋也猜不出来,现在终于水落石出了!”
他的脸色变得危险起来,冷冷的看着我:“你知道了什么?”
“无论是成阳芮湘的紫军,还是柯木孜的父亲,这两个人都是你杀的,对不对?!然后栽赃双方,让原本和睦相处的北固府与云顶山庄反目成仇,这就是你的目的,对不对?!鉴于你根本就是千代臻的走狗,所以这一系列的事肯定都是她的指使,但为什么呢?!这两方相互仇视,对你们又有什么好处呢?!”
“圣上的名讳,不可以随便说出口。”
他并没有回答我的问题,而是低下头,语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