被恭恭敬敬的迎进凝歌府囤城的时候,我都不太敢相信,一向温润如玉的绮里千早竟然也会有抓狂的一面。
在我的记忆中,他是个酷爱香道的公子哥,为了跟严苛残酷的母亲划清界限,甚至不惜投身月坊,成为万中无一的花魁…但是,这位笑脸迎人,从来都是柔声细气的端庄男子,竟然会为了若宫喊打喊杀?!
看来,他们并非寻常青梅竹马的关系而已。
我不禁在心里冷笑。
一个是婉转迁回、柔情似水,一个是无情冷酷、专心向神,倘若这两人都可以结为连理,未免有悖常理,更何况,乜巫是苦行僧,不能够拥有财产、家庭和配偶,也不可以繁衍子嗣…因此,绮里少爷的苦恋注定是场旷日持久的单恋而已。
“母亲大人抱病已久,除非是重要之人,一般不会见客的。”
绮里千早微微颔首,带领我们走在囤城大宅颇有特色的木质走廊上,恢复了平常的样子,语调轻柔的说着,但我看得出来,他清秀的脸上失去了往日笑容,显得有些忧心忡忡:
“适才事态紧急,没有问清楚就得罪了两位大人,失礼之处,还请多多海涵…”
“无妨,这点小事不必放在心上。”
顾五玖走在我身边,目视前方,在面对跟自己年纪相仿的前恋人的儿子时,并不见他有什么异样,但我却清楚他从不踏足凝歌府的原因,偏偏选在这种时候到来,是因为绮里南子命不久矣了吗?
但现在,我没什么心情去管别人的闲事了,这座大宅内熟悉的场景逐一擦身而过,那些不愿想起的回忆涌上心头,我就是在这里自以为品尝到了两情相悦的甜蜜,也就是那短短的一夜春宵,让我可怜的孩子得以降临…
指尖发凉,同时感觉到阵阵麻木的刺痛,我嘴角勾起一抹冷笑,跟在我身后的墨夷光看在眼里,却没说什么。
再等等吧,孩子,妈妈会一点一点为你讨回公道的…
“这就是母亲大人的寝室了,请两位稍等,我这就去通传。”
绮里千早将我们带到那间大厢房门前,正说着,突然疑惑的皱起眉头,因为原本应该是府君独处的房间里,却传来隐隐对话的声音,而且门口除了囤城的女侍外,还站着两个身材高大,面容凶狠的黑衣男人。
只一眼,我就认出来了,他们正是烧毁了大乜天塔,掳走若宫的人。
那就是说,房间里的人…
“是千早吗?咳咳…你进来吧。”
屋里传来绮里南子略显虚弱的声音,绮里千早愣了下,马上回过神来,欠身抬手先将我和樱梅少主让进屋去,自己才跟在墨夷光身后低眉顺目的蹭了进去。
门里还是那间比预想小很多的房间,铺着厚厚的草编席子,只是房间中央的炉坑上此时正煮着草药,茶桌上也不再摆设茶具、香炉,空气中弥漫着浓浓的汤药味,闻着就让人觉得嗓子发苦。
以强悍之风著称于世的凝歌府府君坐在窗户边,她比我记忆中更加消瘦了,脸色蜡黄,只有眼神不变,还是那副犀利审视的模样,她手里从不离身的烟管不见了,嶙峋的手指微微弯曲,虚弱乏力的垂在膝盖上。
看到走在我前面的顾五玖,她愣了下,似乎一时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半晌,才犹豫的问道:
“这是…六郎吗?真的是你吗?”
“我在巡视西南方的产业,正巧路过此处,就想来看看你。”
顾五玖从容不迫的微微欠身,向她行了个礼,脸色平静的说道:“转眼十多年了,大人一向可好啊?”
“好,就如你看到的一样,好得很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