宫城西门的花消殿,在庵华帝时曾经是座冷宫,用来惩戒犯错的宫人妃嫔。
正如它的名字“花消”——无论多么美艳夺目的鲜花,到这里来,都只剩凋谢枯萎的份了。
庵华帝离奇暴毙之后,当时被关在花消殿中的三位宫人,悲叹再也不能取得君王的原谅,心灰意冷后斋戒数日,竟在半夜于殿中自焚而死…火苗引燃了殿宇,幸亏被侍卫们及时扑灭才没有酿成大祸,但花消殿因此坍塌了一半,后来政局不稳,朝廷没有余力顾及修缮事宜,这地方也就从此荒废掉了。
“天涯情味,仗剑祓清愁,花消英气…”
与我告辞的时候,绮里千早满目愁容,欲语还休,最后吟了句词,便跟着墨夷光离开了欢宴广场。
并非不理解他的意味——虽然并不知道我想要做什么,可阅人无数的花魁显然看出了我的执拗,他是想劝我放弃,回到自己的生活里去…
可他又如何理解,我埋藏在心里的愤恨悲痛就像两条毒蛇,没日没夜纠缠在心脏上,啃噬着、撕裂着…无论我做什么,一低头都能看到沾满鲜血的隆起的腹部;每每梦中,当我想要拥抱那面目模糊的孩子时,他都会从我手腕中滑落,掉进一池血泊中…
这种痛苦无休无止,即便我生命终结,飘荡在虚无中等待湮灭时,都能感受到彻骨噬心的剧痛。
所以,当这种痛苦压得我喘不过气时,总要找人分担一些吧…
我端坐在花消殿中,已近亥时。
皎洁的月光从破败的屋顶窟窿投射下来,在地面上形成斑斑驳驳的光点,殿宇坍塌的那部分狼狈的散落在旁,经年累月长出了不少绿色的植物,在春天里蓬勃生长,为这座死气沉沉的废屋增添了些许活力。
四名侍卫分列两旁,他们是墨夷光精挑细选出来的,既勇猛又忠诚,穿着鹤泽平原王府府兵的制服,腰跨马刀,看守着坐在我手边的两个女人。
她们都带着帷帽,面前挡着皂纱,穿着相同的黑色深衣,打扮成宫内执事的模样。
“之前说的,全都记清楚了吧?”
我垂首看着其中一个女人:“只要你将我告诉你的那些话,一字不漏说出来,每说对一个字,我就会给你的家眷孩子一锭金子,全都说对的话,他们这辈子都会衣食无忧,子子孙孙都会受到王府的庇护,这是我给你的承诺。但是,如果把事情搞砸了…”
“大君请放心!您能给小的这样的机会,小的肝脑涂地在所不惜!绝不会令您失望的!”
带着帷帽的女人连连顿首,情真意切的说道。
另外一个女人却在旁边冷笑了声,我转向她,回报了一个冷笑:“你也一样。知道吗?你所重视的那个人,现在就跟我的紫军在一起,倘若事情有任何差池,他不必征询我的意见,就能让他身首分离…怎么样?要试试看吗?”
她轻声啐了口,却没有回答。
我满意的伸展身体,靠在椅背上,惬意的端起侍卫准备的美酒,一口口抿了起来。
没过多久,花消殿外寂静的宫道上,传来阵阵急促的马蹄声。
他们几乎是同时到达,大门外遇见彼此仿佛都不感到意外,就见樱梅少主还穿着鸾舞的大红袿衣,率先快步走了进来,后面跟着丧服打扮的青岚。
见到殿内的阵仗,两个男人露出同样戒备的神情,顾五玖的目光在两个相同打扮的女人身上来回逡巡,青岚则是微侧过脸,那是在聚精会神的勘察周围…
我将杯中残酒一饮而尽,哈哈笑了起来:
“有意思!两位果然是性情中人,竟然真的都来了!…东山!你高不高兴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