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一抬头,便瞧见了款款而来的竹枝,不由便皱了眉头,扬起一抹讥讽的笑容道:“都说了女人不适合做这些个抛头露面的事体,这一连几日不来,是被相公孩子绊住了不是?你瞧这也不是你呆的地儿,快些辞了这事,回家哄孩子去吧!”
他这一开口,旁边的两个书办自然晓得来的这妇人是哪个了,这几天已经听吴大师牢骚发得够多了,对视一眼,上前行礼道:“见过探花郎大人。”
竹枝也不理会吴大师,对那两个书办点头笑道:“不用多礼,都是为圣上分忧罢了。如今工程进展到哪里?花草苗木有哪些要配合的?”
见她完全忽略了自己,吴大师就像一拳打在了棉花上,空蓄了半天力却没个着落,十分不耐烦地扬着下巴道:“喂!跟你这女人说话呢!聋了吗你?”
不用竹枝开口,旁边小福便反唇相讥道:“吴大师,虽说我家大人只负责花木这一块的事体,到底也是为圣上效力。若论品级,大您一点,若论职务,您是上峰,就算是同僚罢,也没有您这样作为的道理吧?”
说完这话,小福只觉得后背里都是湿漉漉的,若不是来之前竹枝一再嘱咐,打死他也不敢这么跟一位朝廷大人说话。
旁边两个书办心中觉得这小厮说得没错,面上哪里敢显露一点,低了头恨不能消失得好,吴大师瞪了眼睛冲竹枝嚷道:“你便是这么调教下人的?哪里有下人这样说话的道理?果然是没有家教!”
竹枝这才正视了他一眼道:“素闻吴大师乃是高门大户出身的世家子,请问吴大师,您所作所为,哪里有一点名门大户的风范?只怕跟街边的泼妇也差不了多少。我们小福机敏善辩,依吴大师的家教,只怕是教不出来的。您就不要羡慕了!”
吴大师气得俊脸发红:“你这泼妇!我吴家的门风也是你能妄议的?”
话未说完,竹枝便接口道:“就冲您这言谈,想必吴家门风也不过如此罢了。胆敢藐视圣上,质疑圣意,意欲欺君,还谈什么门风?”
说罢一转身叫小福:“将马车牵来,我们走!我这妇人没甚见识,倒是要请教请教高人,这名门大户出来的世家公子都是这等货色不成?如此一来,谁能放心将这偌大的工程交给这种人!”
那俩书办一听,赶紧上前打起了圆场:“大人莫走,大人且慢!”另一个去拉吴大师:“大师,刚这儿还没说完呢……”
院子外头站着的保长婆娘已经是目瞪口呆。这吴大师的脾气有多坏她是见过的,就连城里来的那些主事对他也是陪着笑脸说话,今天这个女人……不对,不是女人,王书办和钱书办不是叫她“探花郎大人”么?
哎哟我的天爷啊!这就是那位女的探花郎大人啊!
自觉得了第一手消息的保长婆娘不敢久留,揣着一肚子兴奋就往河边儿去了,想必不过半日功夫,这消息就该传遍整个下河村了。
院子里头吴大师自然是就坡下驴,转了脸继续交代书办事情。竹枝在另一位书办的引领下进了屋子,自有服侍的小厮端了茶来。她打量了一下暂时充作营造处的小院,不过三间正房两间耳房。一间正房看样子就是办公室,墙上挂着青阳观的营造图,桌上堆着一些资料。
她站在墙边细看这张营造图,不得不佩服异世之人的智慧。
这营造图纸上有整个青阳观的平面图,大殿图,配殿图,山门图。只是这图纸在竹枝看来更像是工笔画,也没有在旁边标注尺寸,若是就凭这样的图纸便可以算出要多少物料、人工、工期。她就真的只能五体投地了。
看了两眼,她将目光集中在了平面图上的一角,那里将会是她工作的重点,与整个青阳观配套的花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