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惜朝蹲下之后,心犹在急跳。这时节虽是开了春,但是江水还是冷寒刺骨,若是落了江里,便是不死也要生一场大病。
筏子渐离了岸,江水滔滔,在岸边还不觉得宽广凶猛,行在江中时,这才发觉凶险。
顾惜朝何曾坐过这般简陋筏子?背心都不由得惊出了冷汗来,紧紧看着四周滔滔江水和脚下悠悠晃晃的枯木筏子,总觉得这筏子像是要马上解体似得。
无意瞟见对面的章杏。她平坐在筏子上面,双手各抓了两边的捆绳,细白脸上一丝惊慌也无,幽黑眸子也是一派平静。
顾惜朝顿时觉得汗颜,不由自主停住了背脊。再看撑船的黑小子,双腿略张开站着,竟是稳如磐石,撑杆入水,咚一声轻响,弓腰使劲之间,筏子如利剑破开江面,一下子就射出老远。
顾惜朝硬气一下子被激上来,压下心头惊慌,背心的冷汗也不出了,慢慢坐下来,也如章杏一样双手抓住了身子两边的捆绳。
他觉得坐下之后,果然是好了许多,再看周身,就没有先前胆寒了。
筏子离了岸边,渐行于江中,冷风呼呼来。章杏其实并没有顾惜朝想得那么镇静,她心里也有些胆寒。这般旷阔江面,水流也不平静,身下这小小筏子犹如落叶漂浮于滔滔大海之中,似乎下一刻就会被覆灭,如何能不胆寒。只她到底经历颇多,早练就一副喜怒不行于言表的本事,别人看不出来罢。
章杏正紧张注视着江面与身下筏子,突然听得石头喊了一声:“杏儿。”
她抬头看去。石头手中拖着撑杆,眼睛紧紧盯着斜对面,不知是冷风吹的,还是别的什么。他惯黑的一张脸竟是泛出了青色来。
章杏顺石头眼神看过去,也一下子惊变的脸色。那处正是一条分支岔口的地方,竟是冲出数条轻舟来,如离弦的箭一样往这边冲过来,舟上一色的黑衣人,或是端着羽箭,或是提着刀剑。
章杏连忙往两边岸边看去,此时竟是已经行于江中了,前后各不着地,无论将筏子往那边撑,都已经来不及。他们这简易筏子如何能抵得过对方轻舟?且还不说对方人多势众,后援不断了。
江面也没有任何遮掩,一旦对方的轻舟过来,那也就只有束手就擒的份了。
章杏和何石头对看一眼,石头将手中筏子一扔,章杏将手边包袱一抓,两人同时跳入江中。
顾惜朝自也是看见了那处飞驰过来的黑衣人,也惊变了脸色,正有些不知所措,突然听得两声落水声。他略一愣后,一咬牙,也跟着跳进了江水里。
一入江里,犹如坠入了冰窖中,顾惜朝的呼吸都不由得一滞。章杏潜到顾惜朝身边来,眨了眨眼睛看了看他,用手指了指前方,如水蛇一样凫游过去。
顾惜朝忍住不适,连忙跟上。
他们凫游没多久,就听见了有舟行过来的响动,石头往底下潜游,越发加快了速度。他与章杏是在淮水河边长大的,章杏自是不用说了,其父章水生就是淮水河数得着的艄公。石头打小顽皮,是附近几村有名的孩子王,水性他要数第二,就没有孩子敢当第一了。
青蒙山一面临水,他入了山寨,随着年纪越长,水性也跟着更好,横渡大江都有好几回了。
这江里虽是凶险,他们两人却是不惧,如两条鱼潜行与水里。顾惜朝紧紧盯着章杏与石头,硬是不肯输一口气。
他们若是晚下水片刻,确也真是凶险了。七八条轻舟如羽箭飞驰过来,见筏子上的人已经下水,二话没说,领头手势一下,羽箭索索往水里放去,更有数名凫水好手轮序下水。
章杏石头顾惜朝三人在水里潜游一阵,待到憋不住了,石头便浮出了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