入更之后,宫中诸门落钥,各处屯卫以及光禄勋属下的郎卫皆守卫森严,通籍之度更严,无公卿正印的押印,根本连金马门都进不去!
——毕竟,夜色之中,巡检难免不周全,守卫之责尤重,谁也不愿为旁人承担责任。
若是掖庭贵人的传召,徐仁还可以不当一回事,但是,中宫的诏令……徐仁若是拖延入宫……
这般思忖了一番,徐仁也拿定了主意,打起精神,让妻子立刻去自己的朝服。
见夫君的主意已定,田氏也不敢再多说,立刻退出北堂,吩咐侍婢将夫君的朝服与两梁进贤冠,又让仆人取来盥洗的陶缶与铜盘,以及妆奁,亲自侍奉夫君。
盥、漱、栉、縰、笄、总、拂髦、冠、緌缨,之后,端、韠、绅、搢笏。(注)一通装束完毕,田氏又认真地将夫君上下打量了一圈,确认衣冠整齐,才恭送夫君出门。
侍婢在堂前服侍主君穿上丝履,田氏在堂外的庑廊下,长跪相送。
徐仁上车前狠狠地吸了一口气,重重地捶了一下车舆上的铜较,随后才发话:“去少府寺。”
少府寺在未央宫中,去少府寺也就是入宫。
北阙卫士看到徐仁时,都愣了一下,随即就是一板一眼验籍。虽然认识这位少府,但是,深夜……总是让人有些不安……尽管大汉还没有发生过仿冒门籍之类的事情……
大祠之日,少府寺中能休沐归家的都休沐了,值宿的人很少。因为之前传话的少吏前一步入宫,徐仁的朱轮车刚在少府寺门前停下,少府丞便已经迎了上来。
少府丞已是急得团团转了,扶着徐仁下车,不待徐仁站稳,便急切地道:“少府,椒房殿已经打发了五六拨人过来,催得紧。”
一路上,徐仁又将事情想了一通,也有了主意,此时,见少府丞这般慌乱,当下就沉了脸。
“少府丞,仆不在,尔即主官,这般无措,诸吏如何行事?若有失仪,大不敬之罪,何人能担?”
少府丞被主官一训,连忙肃手应,只是心中一派焦急,又岂是训斥便能按捺的?
无论如何,徐仁这般说了,少府丞也不敢再多说,恭恭敬敬地跟着徐仁进了少府寺,又入了下正堂。徐仁在主位坐下,他便肃手立于席前。
主位的卷足漆几上摆着大长秋所出的数道的诏令,徐仁一边翻看,一边不在意地道:“中宫有侍医。”
言下之意——中宫有侍医常驻,何必传诏少府属下的太医?
少府丞苦笑:“足下……昨日乃祠日。”
徐仁看了一眼角落中的漏刻,果见浮箭已过子时,不禁苦笑——昨日啊……
少府丞继续道:“……中宫近来又无恙,义家又无旁可主,义女医便告休了……”
徐仁嗯了一声,少府丞以为他要开口,便没有再说什么,可是,等了好一会儿,徐仁也没有说话,他悄悄抬眼,却见自己的主官正专注地看着漆几上的中宫诏,不禁就皱了眉。
看完几份诏书,徐仁抬头,正对上少府丞不似有不满的眼神,不由一笑。
“臣失仪。”少府丞连忙请罪。
“无妨。”徐仁也没空计较这些,“只是,中宫既有侍医,我等再遣太医……是否不妥?”
话音着重落在“侍医”二字上。
总而言之,一句话,徐仁不想掺和椒房殿的事情。
——尤其是这会儿!
少府丞何尝没有自保之心?只是,想了想刚刚得到的消息,这位年纪并不比徐仁小的少府丞屈膝跪倒在徐仁席前,将中宫深夜得诏,赶去建章宫,又昏迷着被送回椒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