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元凤三年春开始,刘弗陵便一直在宣室殿养病,每日汤药不断,后寝之中便始终弥漫着挥之不去的浓重药味,苦、涩……让人闻着就觉得心里发闷。
几个月下来,杜延年已经习惯了这样的味道,但是,此时,惊吓之下,回过神来,再闻到这股气味,便不由有些头晕脑胀了。杜延年连忙屏住呼吸,片刻之后,才定下神来,有些不解,也更加不耐烦地反问皇帝:“臣愚,不知上何意?”
刘弗陵并未起身,方才只是侧着头看向杜延年,这会儿,听到杜延年的反差距,他干脆闭上眼,转过头,径自仰面躺在床上,淡淡地问:“朕可活几时?”
杜延年挑了挑眉,心中的不耐烦倒是消散了一些,没有再反问,而是中规中矩地回答:“上多虑矣……”
“君不知,亦或不敢答?”刘弗陵不耐烦地打断了杜延年的话。
杜延年不由皱眉,眼神微敛,却没有思忖太久,便再次开口:“上毋忧疾,太医皆尽力……”
“太仆!”刘弗陵睁开眼,盯着正上方的帐顶,“答朕所问!”
——这般旁顾左右而言它……
——太拙劣了!
杜延年怔了怔,半晌才再次重复之前的话语:“上毋忧疾……”
“太仆!”
刘弗陵终于被惹恼了,不过,狠狠地吼了一声之后,他强撑着坐起,盯着杜延年,神色冰冷,却渐渐地平静了下来。
“一岁?”刘弗陵淡淡地言道。
杜延年一怔。
“两岁?”刘弗陵再次开口。
杜延年懂了,却是苦笑不迭。
“上多虑矣……”杜延年再次劝道。
刘弗陵看着霍光的这位亲信,不由沮丧。
——他可不相信,杜延年对这个问题一无所知,但是,杜延年咬死不松口,他也无可奈何。
——杜延年是臣,是九卿之一,哪怕他是皇帝,也不能随意相待。
“君若不知……即令大将军来见。”刘弗陵疲惫地闭上眼,摸索着重新躺下,“若大将军现无暇,朕稍待亦无妨。”
“……诺。”皇帝把话说到这个份上,杜延年也只能应诺了。
再拜之后,杜延年慢慢地退出了内卧,在殿外交待了一通,便去见霍光了。
看着时辰,杜延年直接去了尚书台,却不料,霍光今日竟不在尚书台。
“君可知大将军此时在何处?”杜延年问尚书令。
尚书令摇了摇头——霍光并未交待去向。
——这却是奇怪了!
杜延年不由拧眉,却也无可奈何,只能与尚书令别过,打算去霍光常去的几个殿阁看看,刚过了两道掖门,就与范明友迎面遇上了。
“范将军。”杜延年客气地招呼,不是因为范明友是霍光是女婿,而是因为将军本就位在九卿之上。
杜延年是霍光的心腹,范明友也不敢托大,连忙答礼,随即又问了一声:“太仆可是见大将军?”
杜延年一怔,立即点头,估摸着范明友的来处,反问了一句:“大将军在白虎殿?”
范明友摇了摇头:“方才在白虎殿见我,说不到一刻,内谒者来见,云中宫诏见。”
“中宫?”杜延年一怔,随即便有些哭笑不得了——这对帝后毕竟是夫妻吗?
范明友点头,对杜延年显露的神色也有些不解。
杜延年却没有解释,向范明友谢过,但急忙转道往禁中行去。
这一次,杜延年没有与霍光错过,刚到椒房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