曲江池畔的柳树上,细长的枝条已经泛出一层新绿,在晨风的流动中轻言细语。
“子金,你又输了。”池畔角落的斜床上,一位贵气的紫袍老者轻轻放下手中的酒杯,面如止水道:“我就说嘛……最后获胜的还是建宁郡王。”
“相国倒真是慧眼识珠。”旁边一位同样穿着紫衣的中年男子苦涩道:“须臾之间,又输了相国一千贯……”
“哦?”紫袍老者莞尔笑道:“你韦坚既是水陆转运使,又兼江淮租庸转运处置使,如今还贵为刑部尚书。这一千贯对你来说,不过是沧海一粟,何足道哉?”
韦坚眉间闪过一丝羞意,旋即若无其事道:“相国说笑了,韦某所兼领的诸使已经全被朝廷剥夺。说起来,这还都是拜您所赐——”
“晤……”紫袍老者半眯着眼睛,神意自若道:“子金未免错怪老夫了。下令夺去你诸使权力的人,是陛下。而接替你职位的人,是杨慎矜与王鉷……”
“众所周知,杨慎矜与王鉷是你晋国公的人。”韦坚眉毛不自觉地挑了一下,“相国如此敷衍塞责,实在令我有些失望……”
“哦……那么你韦尚书又是谁的人?”紫袍老者微微咍笑,道:“你本依附于东宫,现在又跟左相李适之日益亲近,难道以为我都不知道么?”
“我是太子的内兄,跟东宫亲近又何足为奇?”韦坚淡淡笑道:“相国未免有些小题大作……”
“是吗?”紫袍老者眼中闪过一丝精芒,旋又神色自若道:“你是我舅舅楚国公的女婿,按理说我们应该很亲近才是。是否有人志向远大,拼命想要坐上老夫这个位置呢?”
韦坚立时色变。
紫袍老者慢慢伸了个懒腰,不置可否道:“我听说陇右节度使皇甫惟明已经到华阴郡,不日便可入京。想来东宫那位应该很高兴吧?”
韦坚眼中微微闪过一丝亮色,但随即脸色平静如水,“相国这是什么意思?”
“众所周知,河西节度使王倕不日便将调入中枢。而这个时候,皇甫惟明便遭际时会来入京献俘……”紫袍老者拊掌大笑道:“不得不说,你跟东宫那位真是会精打细算。如此一来,陛下为了嘉赏皇甫的战功,恐怕便会让他兼领两镇。这样的话,河陇的军权就全部掌握在你们手中了。”
韦坚心中掀起一股惊涛骇浪,脸上却夷然自若道:“相国多虑了。自开元以来,边帅兼领两镇者比比皆是。诚然太子殿下与皇甫中丞本是故友,但私情归私情,公器归公器,谁也不能久占要津。不知相国以为然否?”
“子金说得对。”紫袍老者长身而起,哈哈道:“好了,我也该回去了。”
“怎么?相国要走?”韦坚微微一讶,“宴会才正要开始。”
“我今日不过是陪小女前来走走罢了。”紫袍老者温和笑道:“这些都是年轻人的游戏,老夫早已没有精力参与了。”
“老骥伏枥,志在千里,相国切记保重身体。”韦坚露出关怀的神情。
“我看很多人巴不得老夫早死吧——”紫袍老者一双利眼在韦坚身上掠扫一圈,开眉展眼道:“我当中书令已经十年,很多人都盯着老夫的位置,琢磨着怎么让老夫早点死,可是老夫还是活的好好的。生死有命,存亡有分,韦尚书你说是么?”
“相国说的话,从来就是没有错的。”韦坚不置可否道。
紫袍老者哈哈大笑,往前走了几步却忽然过头来,脸上露出神秘的笑意道:“皇甫惟明进京本是一件好事,只是福之为祸,祸之为福,化不可极。韦尚书与东宫那位,小心别乐极生悲啊……”
“相国这是什么意思?”韦坚脸上的笑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