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地有循环,人生有反复。想来白衣也是如此,他也会纠缠于自我与本我的迷障之中,无法自拔。然而他终究是记得的,终究是明白的,如今的自己,不想要的究竟是什么。
“其实,我不懂,你说过你是吃过不死药的,你又说你是来自别处的仙人。那么你为什么还会时常畏惧呢?你所畏惧的究竟是什么?还是说这世间究竟有什么东西能够令一位仙人,也畏首畏尾,不知所措。”走在崎岖的山路之上,烛火却突然主动靠近了白衣,漠然低语着。她的疑问简单而直接,丝毫没有给白衣留半点颜面的意思。
也许不只是她,在场的每一个人,除了天依之外,都想要知晓这个始终神秘的少年,真正的来历。人总是相信自己所熟知,并且能够在常理的范围之内可以接受的事情。如果一件事情已经超越了他们的理解范围,他们大多是拒绝去相信的。
一应春花秋月的浪漫故事,烛火是决然不会信的。那种只存在于传说的人物,和她又会有什么干系。幻想迷梦这种东西,她在多年之前就早已经舍弃了啊!
“流年有终日,花开有终期。一应生命,该终结的时刻必定会终结,就算高居九天之上的天人,不也会有天人五衰么?那么我所恐惧的,自然是我的终结。这又有什么不对呢?我是不死的,然而世间有几人可能真正的不死呢?所谓的不死,不过是活得比别人更长久一些,面对无法更改的死亡的时候,能够比别人多挣扎一会儿而已。”
“所以,就像你也会有所畏惧的事情,我的畏惧不应该是理所当然的么。换言之,人生不满百,常怀十岁忧,我又怎么会例外。”白衣虽然是对着烛火解释着,可是他的眼神全然关注在了自己的锈剑之上。似乎这番示弱一样的言论,并非全然是给烛火的解释,更多的是面对另一个人的自省。
忘掉一个人,到底有多艰难?
往往在你觉得自己全然忘掉的时候,它又会从记忆的心湖之中悄然浮起,无形之中掀起细微的波澜,让你久久不能平静。
传言说牛有四个胃,会不断地将吃进去的食物反刍辗转,大概人的记忆也是如此吧。它会随着时间的变化而起伏反复,不断重复地告诉你什么是如同跗骨之蛆一般的深刻悲伤。
“其实我不太懂,为什么这里会被叫做七绝崖?明明只是一道普通的山峦,与之前的压龙山脉并没有什么不同。”笑着将话题叉开,白衣也不打算过多地表现自己的软弱。相比于周围的那几个女子,他终究是个男人。虽然男人至死都是少年,可是却不应该是充满幼稚与幻想的少年,过去的必定会过去,又有什么好后悔的呢?
面对与之前一般无二的山峦,白衣并不清楚这里地名的由来,就像他不曾清楚这世间的一切隐秘一样。这个世界对于他而言,是一个完全陌生的世界,他从来不清楚那些流传许久的传说和过去,更加不明白,这个陌生的世界究竟经历过什么样的隐秘和变化。
残缺的月光照亮了这片荒草杂生的山岗,白衣和烛火走在队伍的最前,而铄金殿后。不论是有意还是无意,天依始终被他们妥帖地护在了中间,就算天依其实并不比白衣弱上多少,甚至在内气修行之上,还是比白衣强得多的九品大圆满。
“所谓七绝,自然是应该有七位绝世的人物,很不幸,你们刚好遇上了其中的一位。”嚣张的笑声响彻四野荒草,一阵阵微风吹得草木尽数浮动,像是暗藏于山间的鬼物,正在寻猎无知的人。
白衣依旧没有将自己的目光从手中的锈剑之上偏移半分,面对这样的笑,他只是平静地点了点头:“你是说你就是那七位绝世之一吗?或者说,你这藏头露尾的鼠辈,也敢于自称是绝世吗?这绝世还真是挺不值钱的一样东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