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爱”之一字,在八十年代,很少有挂在口头上的人,可蔡晓却守着一屋子的人,面不红心不跳地连说了四个。
单纯的文龙做梦也没有想到,这个神圣的字眼有一天能从妻子的檀口里冒出来,而且对象还是他。这若是别的时刻让他听到一个“爱”,他也会飘飘不知所以,早就把蔡晓紧紧拥进怀里感天谢地了。
可是今天,这几个“爱”字却像四把锋利的尖刀,刀刀扎在他的心房上。
刚刚被老娘重重撞击过的胸口部位,好像此刻才反应过来自己被伤了,于是它马上抽搐着,隐隐疼痛起来。文龙强忍揪心疼痛,目视着朝夕相对了十四年的妻子,眼前一阵阵发花。
于傅氏愣怔片刻,突然问道:“晓儿,你这是同意跟文龙离婚了?”
蔡晓没有再看悲痛的丈夫一眼,只斩钉截铁地说:“没错!”
精明的于莲花忍不住又开了口:“你同意和文龙离婚,可有什么条件?”
蔡晓并不看大姑姐,只是环视室内一圈儿,悠悠叹道:“我和文龙成亲十四年,除了翻盖了老家的房子,几乎没有添置过一件像样儿的家具。这屋里的八仙桌、箱子、杌子还是咱娘当年的陪嫁。我当初过门,没带一点东西,如今离婚,我也啥都不要。只是这宿舍是农场的,在我名下,不能分。唤弟的户口也跟着我,如果娘要带走,只需上公社……”
“唤弟俺不要,还是跟着你吧!”于傅氏赶紧抢着道,说完又似乎觉着答得过急,有点太突兀了,于是她又补救似的囔囔了两句,“毕竟是你从小拉拔大了的,再说,唤弟跟着你,她还吃商品粮……”
“好!那我就谢谢娘的仁慈了,也算没让我净身出户。”蔡晓说着,心里一痛,突然流下泪来。
一边吓傻了的唤弟,看见母亲流泪,喊了一声“娘”,就扑进了蔡晓怀里。
她踮起脚尖,举高手臂给母亲擦擦热泪,回头死死盯着茫然无措的文龙高叫:“爹!爹——你就狠心不要俺娘和俺了吗?”
“晓儿——”文龙打了一个激灵,从妻子“爱”的“凌迟”中回到了现实。
“姐,你也太好说话了。”云豹跺跺脚,转向于文龙,咬牙切齿地道,“姐夫,不!我不叫你姐夫了。因为你已经不是我当初崇拜的那个人了。我姐在你家做牛做马这些年,到头什么好儿也没捞着,末了还赚个净身出户,真有你的!”
文龙嗫嚅着:“晓儿——怎么就这样了呢!”他看看妻子决绝的面色,涌到嘴边的话又咽了回去,“如果真的要离,那个该净身出户的,也应该是俺!不过,唤弟不能跟着你!”
“不,俺就跟着俺娘!”唤弟抱着蔡晓的大腿不肯松手,她红着眼睛哭起来,小手一指于莲花,“都是姑姑,要不是她多事,老是挑唆俺嫲嫲跟俺娘吵架,爹怎么会跟娘离婚,俺恨你!”
“瞎说,你姑姑啥时候挑唆俺了,快‘结没声的’①吧!”于傅氏神色慌乱地呵斥孙女。
“俺没瞎说,俺听见好几回了,姑姑递你说,只要爹和娘分开了,她就给爹介绍一个有钱的主儿,那人还是个大姑娘……”
“唤弟!俺啥时候说过?”于莲花惊恐地瞪大了眼睛。
“你就说了,你还对俺嫲嫲说,‘娘,虽说那闺女丑了点,岁数也大了点,可人家是农村户口的,要是第一胎不幸生了个女孩,过几年还可以再生一个。’”
“俺没说——”于莲花无力地申诉,无奈没有一个人相信她。
唤弟偷偷一握拳,咬咬牙继续向深里揭发:“姑姑说了,你小声对俺嫲嫲说的,不过俺还是听见了。噢,你还说什么西酉家村的啥半仙给那姑娘推算过,说她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