满脸笑容的医生就接着说:“东北的冬天特别冷,记得我上小学的时候,一出门,夜里的那场大雪没膝高。邻居家的狗娃喊我和他一块去上学,那天早上,我喝了三大碗咸疙瘩汤,因为我娘放盐多了,咸嘛,就又喝了一大茶缸子水。结果刚刚跋涉到半路上,尿意来了,我就蹩到树后去方便。那个狗娃傻傻的,就爱学样儿,看我要解手,他也解着厚棉裤的前门扣子过来了,站在我旁边一个劲儿地掏啊掏的,我正嘘嘘地尽兴呢,他在一边叨叨上了,‘咦,怪了,鸡鸡哪去了?不会冻掉了吧!’”
唤弟在东北医生的“鸡鸡”故事里迷迷糊糊地幸福睡着了,临失去意识前还隐约听到主治医生笑着夸了一句:“这孩子,心真大!”
等她被欧阳唤醒过来的时候,手术已经做完了。
因为她的这台全称叫“全麻下行后路椎管减压+针棒内固定术”的手术在国内还没有行过几例,医生担心会有术前考虑不到的异常发生,故术后又让唤弟在手术室留观了半个小时。
这段时间,医生护士们悠闲地和唤弟聊着天,聊着马上就要到来的国庆节北京将会装扮成什么样子,聊着唤弟拆掉腿上的石膏就可以去爬爬万里长城、看看拍摄过《红楼梦》的“南菜园”(当然,现在的“南菜园”好像已经改名为“大观园”了。)……
手术结束了,当满脸堆笑的医生欣慰地告诉她“手术非常成功”时,唤弟感觉一下子轻松起来。
兴奋的她想把这个好消息马上告诉家人,可医生们还在嘻嘻哈哈、不紧不慢地闲聊着……
她感觉过了好长好长的时间,医生才起身取下自己身上连接各种仪器的电线和其他东西,给她盖好薄薄的被单儿。护士摘下刚刚换上的点滴瓶,高高举过头顶,一个年轻的助理医生和欧阳上前推动担架车,趴得脸颊发麻的唤弟抬起头,使劲儿望向手术室外的人群,一下子就看见了等在那儿的亲人。
唤弟好不容易见到爹娘,进了病房,啥话还没捞着说呢,欧阳又叨叨开了,而且说起来还没完没了,终于又把她给说得睡着了。
……
文龙、继祖他们似懂非懂,一个个全都迷惘地仰视着高大的欧阳。
赵书记抬腕看看,暗道:这个年轻人比自己还能拉,瞧这一通嘱咐,真可谓长篇大论,足足过了十五分钟了,他还没有结束的意思。
只有蔡晓不转眼珠地听着、默记着,不时点点头儿,偶尔还会插话发表一下自己的意见和建议。为了女儿的病,她打破了自己平日对女儿“不可打断别人讲话”的教诲。
欧阳的注意事项还未宣讲完,外面突然爆发出一阵撕心裂肺的悲痛长哭声,凄厉的哭声阵阵,涵盖了整个科室,一下子惊醒了刚刚睡熟的唤弟。
继祖到门外探头望了望,回来说:“是那个‘麻醉过敏者’的家属在哭……”
欧阳听了继祖的汇报,愣了一下神儿,立刻停下嘴里的唠叨,出门去了。
文龙他们刚刚品尝了劫后余生的悲欢,对身边猛然出现的这个悲哀场面自然感触多多。
又一位截瘫病人没有下手术台就断了气,他被推进了冰冷的太平间,在一片哀哀地哭声中毫不留恋地走了。
这是唤弟住进这所医院后的第四位病逝者,也是四人中唯一一位没有活着走下手术台的患者。
生死一线,手术室的大门有时也是生死诀别之门。
有的人一片狼藉甚至奄奄一息地推进去,打开身体、修理、缝补、包扎后活着出来了,于是皆大欢喜;有的人看似好端端地进去,同样打开、修理、缝补好了,结果出来时,已经没有了心跳和呼吸,生离死别,亲人们马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