宽阔阔的平地,没有树,只长着稀疏几根杂草,那里的黄土很干燥,时常被风掀起阵阵泥尘,透着无边无际的荒凉。
可在一夜之间,黄土上却长出了草,青青的草,它们只有几厘米高,在风里轻轻摇着摆着,散着浓郁的香气,上面沾着的露珠在这摇摆间滴落下来,渗进黄泥里,那黄泥叫唤起来,空中就荡起了欢畅的歌声。
村人们拥着挤着来了,浓浓的生机夹带着湿漉漉的气息扑过来,打在他们脸上,他们觉着像被一双柔软的小手抚摸过一样,又麻又痒。
村人们早已习惯荒凉,这样美丽的草地还是第一次看见,他们笑了,冲进草地里,欢叫着,奔跑着,还绕着枯树跳起了舞。
这个原本满天满地都是荒凉的地方,忽然就变成了欢乐的海洋。
枯树还是那棵枯树,还是挺着它那直直的腰,静静看着青青的草在风里摇摇摆摆,静静看着欢快的村人扭动着僵硬的身子。
它是一棵枯树,它没有生气,因着没有生气,它和那青青的草还有手舞足蹈的村人们就格格不入,它孤独着,它不属于这个世界。
老丁头来了,拄着拐棍站在草地的边缘,听着闹哄哄的声响,看着手舞足蹈的村人,脸上的皱纹就又紧紧挤在一起,浑浊的眼里就又有了丝黯淡:“希望村呀,真的要出事了哟。”
...
“出事咯,出大事咯!”
在荒地长出青草的第二天,李蛋儿又慌慌忙忙奔走在村道上了,不知道是不是昨天喊高了,今天他的声音又嘶哑了许多。
听到叫唤,村人们从屋里出来。
村人说:“李蛋儿,你慌里慌张干啥哩?”
李蛋儿说:“出事了,出大事了哩。”
村人说:“昨儿荒地才长出了青草,难不成今儿长出了花儿?”
李蛋儿说:“没长花,长杂草了。”
村人说:“不就长杂草吗,这算啥大事。”
李蛋儿说:“长在村子中间,满满一地哩,把枯树都给围得严严实实哩。”
村人说:“瞎说,那里长着青草呢,哪还有杂草的位置。”
李蛋儿说:“青草变成杂草了,青草和头发一样长,可变出来的杂草比小孩都高哩。”
村人说:“还有这事?快去看看。”
冬天寒意凛凛,风里像裹着尖尖的刺,吹得村人都不愿意走出屋门,拥有生命的万物都在这样的气候里低低垂下脑袋,谁也不会张着双臂去拥抱那刺人的冷。
偏偏在这样的时候,荒地上长出了嫩嫩的青草。
可又过了一夜,青草就莫名其妙消失了,变成了一堆乱乱的杂草。
杂草长得很高,到成人腰间,它们泛着黄,在寒风里低垂着脑袋,身子摇摇摆摆,却再没有昨日那浓郁的香气散出来。
它们掩住底下那一片黄黄的泥,却还透出满天满地的荒凉和萧索。
村人们拥着挤着来了,没闻到那湿漉漉的香气,反有一种干干的燥意扑面而来,打在他们脸上,火辣辣生疼,像被人抽了一个耳刮子。
村人们昨天还在青草地上跳着舞,他们不知道为什么青草在一夜之间就变成了杂草,也就愣下了,身子定定杵在杂草地的边缘。
枯树还是那棵枯树,还是挺着它那直直的腰,静静看着泛黄的杂草在风里拉耸着脑袋,静静看着愣愣的村人在边上定着僵硬的身子。
它是一棵枯树,它没有生气,因着没有生气,它和那黄蔫蔫的杂草还有定着身子的村人就融在了一起,荒凉着萧索着,它不孤独了,它属于这个世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