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县令蓦地瞪大了眼睛。
钱仵作把外边的布扯下来,双手托举着露出真容的物件,赫然是一道圣旨。
王县令揉揉眼,依然不敢相信。
池灿忍耐地牵了牵嘴角,率先跪下来:“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邵明渊略微停顿了一下,跟着跪下了。
紧接着杨厚承跪下了,江五跪下了,由近及远呼啦啦跪倒一片,只能看到黑压压的人头与地动山摇般的叩拜声。
乔昭在树荫下默默跪下,无声弯了弯唇角。
天下第一仵作,若没有天下最尊贵的人开过口,又如何理直气壮应下这个名号呢?
钱仵作得到这道圣旨已经有数十年了。
李爷爷曾对她讲起,那年有位侯爷病死,却留下了遗言说世子不孝,上请改立继室的幼子为世子,满城哗然。就在那位原配嫡子的世子之位风雨飘摇之时,世子外祖家请来了钱仵作,最终验明那位国公根本不是病死,而是死于中毒。三法司重新介入调查,最后查出下毒之人正是那位年轻貌美的继室,甚至连继室的儿子都是她与情人偷生的。
继室与情人最后被处死,幼子被发卖为奴,继承侯爷之位的世子感激钱仵作力挽狂澜,特意向皇上求来了这道表彰的圣旨。
后来钱仵作离开了京城,隐居台水,随着时间的流逝,曾经名噪一时的天下第一仵作渐渐归于沉寂,成了台水城一个脾气古怪的老仵作,不容于世。
说来也巧,那位世子正是二十年前因谋逆罪全家被诛的镇远侯。
乔昭倒是有些明白钱仵作为何如此低调了,他那天下第一仵作的名声自镇远侯得来,而镇远侯后来被圣上所厌落得那般下场,钱仵作若时常把往事翻出来就尴尬了。
不过尴尬归尴尬,这天下第一仵作的名头确是当今圣上亲封无疑,钱仵作不提曾经的镇远侯,只以这个名头做分内之事,就无人能质疑。
至少,这天下没有比钱仵作在验尸方面更有分量与威信的仵作了。
钱仵作缓缓展开圣旨,举到王县令面前:“王县令可要看看是真是假?”
王县令如梦初醒,腿一软跪了下来,汗落如雨。
一个仵作怎么会有圣旨?难道是他今天过来的方式不对?
江五悄悄抬头,眼中精光一闪。
难怪义父要他关注着黎姑娘一行人,别的不说,这些人真是有意思极了。
“王县令,您看我得出的结论能服众吗?”钱仵作举着圣旨问。
王县令抽了抽嘴角。
老家伙都快把圣旨戳进他眼睛里了,他能说“不”吗?
王县令讪笑点了点头。
钱仵作这才把圣旨卷起,重新包好塞进怀里。
众人站了起来。
邵明渊忍不住回头,遥望了树下的乔昭一眼。
二人视线相触,乔昭冲他微微一笑。
邵明渊恍悟。
原来昭昭要去请钱仵作出山,说他是天下第一仵作,并不只是说说而已,而是早就料到会遇到各种质疑与阻拦,提前做了最妥当的安排。
昭昭就是这样,无论有没有他在身旁,都会凭自己的力量做到最好。
邵明渊再次深深看了树下的少女一眼。
明明是这样严肃凄然的场合,这一刻他却忽然心跳如鼓。
他也说不清这突如其来的强烈心动是为了什么,却不想遏制这样的感觉。
能喜欢上这样一个女孩子,是很好很好的事,他甘之如饴,此生无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