盛夏将尽,秋风渐起,刑部、大理寺复核谢睿渊、谢太辰、谢景良三人死刑的文书终于送到了江宁县。
看罢公文,陆瑾长吁了一口气,急忙吩咐书吏唤来了县令王西桐,让他立即安排人手在闹市准备刑场,三日之后当众斩杀谢睿渊三人。
听罢陆瑾的吩咐,王西桐止不住有些犹豫,拱手言道:“陆御史,陈郡谢氏毕竟乃江南道望族,数百年一直引领文明风华,可谓诗书传家,若是当着所有黔首百姓的面斩杀谢氏宗长,这……似乎有些不妥吧,这样一来,陈郡谢氏只怕会成为全天下的笑话!下官以为,行刑地当设在城外隐秘之处方妥。”
陆瑾自然明白王西桐所言的确是实情,然而若不当众斩杀谢睿渊一干人等,岂能平息他心头的怒火?因而他想也不想就开口言道:“王明府此言虽是,然本官也有本官的思量,正因为陈郡谢氏乃江南道名门望族,在犯下这等卑劣无耻的事情后,若不当众施以斩刑,岂能以儆效尤,震慑宵小!唯有将刑场设在闹市,方能展现国法之严。”
王西桐听得默然半响,轻叹言道:“可是陆御史,当众刑杀书香之家子孙,只怕那些读书人会骂你为酷吏,陆御史你也难逃其口诛笔伐。”
陆瑾傲然言道:“为正国法之威,酷吏又有何妨!难道本官害怕区区几个酸儒不成?此事王明府照你办便可。”
王西桐眼见劝不动他,只得颔首应命了。
过得没多久,当周兴听罢此事之后,却是忍不住抚掌大笑,颇为高兴的言道:“为明国法,陆贤弟不惜甘当酷吏,实乃吾辈同人,吾道不孤也!哈哈哈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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监牢森严,挂在墙上的火把轻轻摇曳着,洒下一阵昏暗的光晕,照在了谢太辰苍白无力的脸上。
死刑!居然是死刑!斩立决!陆瑾那厮好狠的心呐!
每每想到这里,谢太辰便如坠冰窖,浑身上下软绵绵没了半分力道,整个脑海也是浑浑噩噩一片,想要悲伤哭泣却发现自己已经连最后一丝泪水都无法流出来了。
谢太辰职司县令多年,自然知晓斩立决之威,根据《永徽律疏》之规,也只有十恶能够使用如此残酷的刑法,从而终结一个人的性命。
长期以来,谢太辰总认为他是一个胆大包天的人,也认为他心狠手辣能够作出一番大事,然而当知道自己的性命即将结束的时候,那无孔不入的恐惧害怕却如同万蚁噬心般让他食不知味,寝不能眠,若非还有一丝微乎其微的求生机会,说不定他整个人都会崩溃。
但是,真的要那么做么?获得了活命的机会,却要开罪一个传承了千年的世家,这样究竟划算么?
这几日谢太辰反反复复斟酌思忖,却是难以决断,他明白那个世家在朝野中深深的影响力,也明白那位郎君在七宗堂深深的影响力,要知道当日就凭那位郎君区区一句话,他这个不过明经出身的首选之人,很快就被朝廷授予人人羡慕的兰台校书郎一职,没几年又外放为县令,执掌一隅,可以说没有那位郎君的相助,就没有他谢太辰今日。
然而现在面对性命之危,若不使用此法,只怕难以活命,死道友不死贫道乃人之常情,似乎也没什么错。
正在他难以决定当儿,一名狱吏端着一个食案走了进来,瞧见正站在牢房内呆呆思忖的谢太辰一眼,冷笑言道:“谢太辰啊,吃饭了,过来吧。”
谢太辰恍然醒悟,走来接过狱吏递来的食案,却见今日有酒有肉菜肴极其丰盛,立即忍不住好奇问道:“敢为这位郎君,今日菜肴为何会如此之多?”
狱吏又是冷冷一笑,言道:“复核谢郎你斩立决的文书已经到了,明日午时谢郎就会登上断头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