姑娘们的抱怨,嘁嘁喳喳,尖着嗓子,拖着长腔,像遮天蔽日来了一群惹人厌的乌鸦。于妈妈现下那颗心煎熬得像下了油锅,她们却像是半点也不着慌,只知道要这要那,还当自己是往日里的摇钱树么?
这股恼怒直直地往于妈妈头顶窜,烧得她脑仁疼,烧得她青筋跳,烧得她恨不能拿手挨个抽她们一顿撒撒气,张嘴咬她们几口解解痒。
这火因着财运不济以燎原之势烧了起来,又因填了这群废柴日益凶猛,于妈妈到底是个肉做的人,并非那不畏火的铁,这气攒到了火候就得闹出一场祸。
还挺快,也不过几日,二十多年前,七月初八那天果然出事了。
因着没什么客人,姑娘们也不乏神,于妈妈更是焦灼得寝食不安,所以那天破天荒的白日里大家都起来了。于妈妈就让喊了全部姑娘去正厅,说是大家敞着心思说说话。
当时大门关了,厅子空空荡荡。于妈妈自然是主位,一件墨绿对襟绸裙,坐了张绘着梅鹤永寿的枣红太师椅,姑娘们就七零八落搭在几张八仙桌子上,另有几个丫头近旁立着伺候。
于妈妈本来心里就不爽快,存心想找找茬,再瞧着底下这群不争气的废物一个个懒懒散散,心不在焉,她那气就更不打一处来,但此刻也得先忍着。想到这儿,她瞧着现下最红的姑娘——芦月,挤出个笑,问道:“月丫头,怎地精神不大好?”
芦月是一大早被自己的丫鬟玉娘从被窝里硬生生拽出来的,闭着眼被套上了袄子裙子就被赶下了楼,那股怨气可是挡都挡不住。她原打量着自己随便坐会儿,一两句地随便听了,算是卖了妈妈一个面子,就预备扶着玉娘提前告退,再睡个回笼觉,想必也没人拿她怎么着。
别说,芦月还真打错了主意:有人真敢没事找事,把自己这块招牌毁了。
毫不知情的她此刻正哈欠一个连一个,打得眼里都要湿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