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月初十,东都,东直门。
天近黄昏,没有残阳如血,天阴沉沉,风中卷着雪粒。
官道上马蹄声响,尘土翻飞。
三千铁骑拱卫着的郡王仪仗由远及近,缓缓行来。
东都城中盛传西平郡王萧煜将要亲自赴京,让这座算是萧煜家乡的巨城一时间躁动起来,上到王公大臣,下到升斗小民,无不翘首期盼那位西北王的到来。
在萧煜即将入城的朱雀大街上,街道两侧已经挤满了想要一睹西北王真容的百姓,而两旁的楼上,更是聚满了各色权贵。
不去说义愤填膺的清流士子,态度阴沉的文武百官,单说勋贵,对于这位位于勋贵最顶端的西平郡王也是没什么好脸色的。勋贵一派多依附于亲王一党,而正是萧煜,才让亲王党落得如今这个支离破碎的下场,他们焉能不恨?
四面皆敌。
一栋临街的二楼窗户被推开,两人临窗而立,望着脚下人潮汹涌的街道。其中一人着青色立蟒箭袖,神情复杂,另外一人则是宝蓝华服,腰佩长剑,神色平静。
在如今权贵聚集的朱雀大街,两人委实算不得起眼,其中身着青色立蟒箭袖的青年男子轻叹道:“东都百万人,皆等一人,真是好大的阵仗啊。”
他身旁的佩剑青年轻轻道:“谁让他是逼得陛下不但要放弃西北还要给他封王的西平郡王呢。”
说起来,两人都算是那位西平郡王的旧相识,穿箭袖的是平安侯的长子张余,而佩剑的则是周国公的嫡子齐豫。在萧煜落魄时,两人也算是少有的慧眼,总觉得萧煜日后能有一番作为,只是没有想到,这番作为着实是有些大了。
大到让人难以置信。
三千铁骑兵临城下,其中绝大部分铁骑止步,只有一百骑继续护送那辆四马并拉的巨大马车缓缓驶入东直门。
一时间整座东直门噤声,只剩下车轮声、连续不断的马蹄声和一杆萧字王旗的猎猎声响。
所有人都在沉默的观望着这辆马车入城,不管平日里私底下如何痛斥这位西北萧逆的人,都在此时闭上了嘴巴。
尤其是那些本来要拦路的清流士子们,更是不约而同地忘了此事一般,再不提起半句。
负责接待的礼部左侍郎和右侍郎正不断擦拭着额头的冷汗,心中大骂自己的顶头上司,礼部尚书兼宗人府宗人令的宋王不来,自然迎接萧煜的差事就落到了两个副手的头上,而不管朝廷如何看待萧煜,在明面上该尽的礼数还是要尽到的,所以两人就是想推,也没得推。宋王敢推脱,是因为他是亲王,比起萧煜还要高出一级,也算说得过去,而他们两人一个无勋无爵,另外一个倒是有爵位,却只是一个没落的一等侯,只能在同僚们幸灾乐祸的眼神中,乖乖地接下这个棘手差事。
身着右都督武官袍服的诸葛钢铁仍旧驾车,马车缓缓试过城门,在两旁百姓畏惧的目光中,驶向礼部众官员,一直到不足三丈的时候,马车才缓缓停下。
礼部左侍郎和右侍郎率领身后群僚恭敬施礼。
让众人失望的是,那位西平郡王没有露面,更没有走出车厢,只是传来一道淡漠声音:“免礼吧,请诸位引路。”
礼部左侍郎和右侍郎不约而同地松了一口气,对视一眼后,也不介意西平郡王的无礼,只要这位王爷不主动寻衅,他们就已经谢天谢地了,哪里还敢奢求太多。只是身为距离一部至尊不过一步之遥的左右侍郎自然不能亲自去引路,吩咐手底下人前去引路后,随着郡王依仗,朝早已安排好的郡王府邸行去。
郡王依仗愈行愈远,整条街道才如重新活过来了一般,喧嚣依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