六扇门殷捕头到访,自然将监舍里当值的衙役都惊动了,众人纷纷出来见礼。殷澈这回倒是极好说话,寒暄客套了几句后,就让人带她去找当日与雁荡一起关进来的同伴。
连排的牢舍用厚重的巨石垒砌,加上胳膊粗的栅栏,就像是一个个坚固的笼子。它们肮脏,潮湿,恶臭,拥挤还有阴暗。
花怜月还是第一次踏足监牢,难耐心中的好奇,开始四处张望。
牢舍中的犯人并没有她想象的那么面目狰狞,穷凶极恶。他们个个皆是眼神呆滞目光空洞,蓬头散发的蜷缩在角落里。或坐,或躺,或靠,久久不会动弹一下,就像是无数具会喘气的“尸体”。
也有极少数坐不住的人,喃喃自语的在狭窄的空间里来回踱步。尽管只需五六步就能从这头走到那头,却依然乐此不疲。
就在花怜月好奇的张望间,却意外的在一间牢舍里发现了一张熟悉的面孔。正是那日在五福楼惨遭花怜月用亵裤盖头,第二日又凑巧救过李明杰的年轻男人。
此刻他狼狈的侧躺在稻草堆里,如刀雕斧刻的瘦削脸颊异常憔悴颓废,两个颧骨像两座小山似的突出在那里,带着异常的潮红。他薄薄的嘴唇呈现难看的青灰色,因干燥还裂出了无数口子。
花怜月喊住了随行的衙役,询问道:“躺着的那个,究竟犯了何事?”
衙役瞧了一眼,赔笑道:“那是个酒鬼,常常喝醉了就闹事。听说昨日在醉红楼里多喝了几杯猫尿,非说人家卖的酒里掺了水,不但砸了人家的酒坛子还打伤了好些人。这不,昨晚被关进来时还是酒气熏天,泼了几桶水都醒不过来。”
花怜月吓了一跳,不可思议的道:“这么冷的天,你们还泼人水,也不怕将人给冻坏了。”
衙役嘿嘿笑道:“这些人都是贱胚子,冻不坏的。”
殷澈本走在前面,闻言回头冷笑道:“什么冻不坏,是你们没在他身上捞着油水,故意使坏吧!”殷澈一语中的,衙役心虚的一缩脖子不敢吭气了。
花怜月停住了脚步对殷澈道:“你先忙你的,那人我认识,过去瞧一眼。”殷澈点点头,留下一个衙役跟着花怜月,她自己带着其他人先走了。
“萧凤楠!萧凤楠!”衙役隔着栅栏喊了好几声,萧凤楠却连眼皮都没有撩一下。倒是一只灰扑扑的老鼠因为受惊,“嗖”的一声从他身下窜出来,将毫无防备的花怜月吓了一跳。
花怜月手扶栅栏往里细看,发现他的身子似在不可抑制的颤抖,干裂的嘴里发出低低的呻-吟,她不由担心的道:“他该不是生病了吧?”
花怜月忙对身边的衙役道:“你把门打开,我进去瞧瞧。”衙役也看出萧凤楠面色不对,忙找来钥匙打开了牢舍大门。
萧凤楠的确是生病了,他从来没有想到过,向来健壮如牛的自己,会没有任何预兆的病到不能动弹。他觉得浑身轻飘飘的没有一丝力气,一会像是被置于火上炙烤,一会像是被丢在冰水中浸泡。
他的头如炸裂般剧痛难当,他的眼皮如千斤般沉重。只要睁开眼睛,就会觉得天地在不停的翻转。明明是躺在冷硬的地面上,他却觉得自己就像在磅礴的大海上漂荡起伏,找不到一处落脚之地。
他正在做梦,一个身陷火焰深渊,无法逃脱的恐怖噩梦。这个噩梦虽然断断续续,却让他无法逃脱。明知是做梦,他却感觉到身体越来越热,体内五脏六腑仿佛被烈火灼烤一般,冒著一阵阵火辣辣的疼痛。他有一瞬甚至在怀疑,自己已经堕入了无边的火焰地狱。
神智恍惚间,他隐约听到一个好听的声音在轻声呼唤:“萧凤楠,萧凤楠!”
谁在叫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