勉强说出了几句安慰董卓的话来,她不懂此时的董卓到底心里有多么“受伤”,但起码的几句宽慰的话,还是不难说出口的。
“徐先生,你今年多少岁数了?”
董卓突然问起了徐荣的年纪,令她哑然,一早便不打算如实交代,她今年过了四月才刚二十,这能说吗?
不过好在董卓似乎已经半醉了,他也并没打算听徐荣的回答,见徐荣沉默,于是他便继续自说自话:
“孤今年已经五十有五了,早已过了知天命之年。”
“相国大人身强体健,定能长命百岁……”
说出这句话的时候,徐荣忍不住咧嘴邪笑,当然,人家看不见。她知道这个人活不了几年了,历史上,他在初平三年就要被部下杀死,如今已经是初平元年了。不过也无所谓,多活十几年与只能活两三年,本质上没有任何区别,都只是转瞬间的事情。
“当年与孤结识的好友,如今一个个都不在了人世。”
董卓长叹了一口气,眼神变得空洞起来,他的头稍微有些上仰,像是在缅怀故人。然后他缓缓的转过头来,看着眼前的徐荣:
“前几天,孤已经下令,让孤的部下将袁隗一家阖门斩杀……”
“哦。”
徐荣漠然的应了一声,袁隗就是袁绍的叔叔,也是目前袁氏一族中,在朝中最为兴旺的一家,把袁隗杀了,只怕除了彻底结怨与袁氏兄弟以外,还会被天底下所有的袁氏门生故吏声讨吧?如果不是董卓杀的,换了别人来,肯定连董卓本人都要声讨。
董卓竟然下定了如此决心,敢于与天下之士为敌,这董卓,还真的是老当益壮。
似乎看穿了徐荣的心思一般,董卓又喝光了一杯酒,呵呵一笑:
“这都是跟徐先生学的。”
“在下……?”
“徐先生在河阳津溺毙降卒,又屠灭阳城,烹杀李、张二人,热油灌杀颍川降卒,溺毙中牟城中数千百姓……先生好狠的心啊,孤自问一向暴戾狂放,但论起杀人的恶毒手段,先生竟然比孤还要略胜一筹。”
徐荣听了董卓的话,心中不以为然,其实,董卓一样很残暴吧,光看刚才他一句话就要将葵莺的双手斩掉,也可以说明董卓的恶毒,比起自己来,并不逊色。而且,董卓无论多么残暴,他毕竟只是一个普通人,而自己呢?已经不能称之为“人”了吧?董卓一个平凡人,不过是暂且的权势通天罢了,却能视人命如草芥,可以说董卓才是最恶毒的。
不过徐荣并没有多言,董卓说这话的时候,并没有指责之意。
“先生的仇怨究竟是如何,孤并不强求,只是……先生可知,先生这些行为,早已把孤陷入了万民怨恨的地步,纵使孤今后再做任何善事,也不会有人体谅于孤……孤,只怕是要留下一个千古不义的骂名了!”
董卓说完,闭上了双目,又喝完了一杯。
徐荣轻轻一笑,也端起酒杯,一饮而尽,随即率直的说道:
“在下的确是给相国添了麻烦,而且还不是一般的麻烦,在下知罪了。就算相国大人今日要杀了在下,给天下苍生一个交代,在下也愿意引颈就戮,毫无怨言。”
徐荣这话刚说出口来,远处端坐着的董璜和牛辅等人也大惊:看来,徐荣本人早已知道今日之事,决不能得以善终,却依然赶来赴宴,莫非此人已是怀了必死之心?
董璜心中尤其不悦:他想看到的,是这个一向神秘莫测,而又总是冷静沉着的怪人能够跪倒在地,祈求饶命的一刻,只有那样,才能洗刷掉当日河阳津中擅自扣押他的屈辱。只是,徐荣的平静再次令董璜感到失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