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十六日,虽说刚经过日食和月食,可是大清皇家的新年依旧还在热热闹闹地庆贺,只是过年的重头戏从紫禁城挪进了圆明园。
这一日,耄耋之年的皇帝,亲御圆明园的奉三无私殿,赐皇子、皇孙、皇曾孙、皇元孙、亲王等宴。
这样的场合,皇帝必定会向皇子皇孙等派下赏赐的银两去。
可是这一日却独独少了皇十五子、嘉亲王颙琰的恩赏去。
一众皇子皇孙等齐齐跪倒向皇帝谢恩,颙琰虽说没得到赏赐,却也一并行礼。
皇帝看似老眼昏花,却也看着一并恭敬行礼的颙琰,含笑点头,“嘉亲王,你要银子何用?”
颙琰神色一警,不敢露出欢喜,只是纳头便拜,“但凭皇父赏赐……”
颙琰的意思是说:“您给我什么,我就收什么;又或者说您给不给都行。”
皇帝与颙琰两人这话说完,众人都是有些没听懂。
不过近些年皇帝一直都是这样,大家听不懂的多了,这便也习以为常。既然众人自己都听不懂皇帝的话,那嘉亲王听不懂也是有的,那么之前这番父子交谈,便也如同鸡同鸭讲一般,只是嘉亲王的恭顺之意,并无实际意义罢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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孰料紧接着两天后,以及正月十八日,皇帝忽然下旨,说要二月初二日,前去传心殿祭祀。
皇帝说,“朕于乾隆六年,曾亲祭传心殿。明年即届归政之期,自应亲诣行礼”。
皇帝这道旨意不啻在朝堂丢下一块巨石去,登时将看似平静的水面,砸起千丈高的巨浪来!
——叫人震惊的不是年过八旬的皇帝还要亲去祭祀,以及参加经筵;而是皇帝再度明确指明,明年就是归政之期!
皇帝在位时间之长,乃是大清前无古人的。大臣们仿佛已经习惯了这位天子的统领,故此便也仿佛忘记了,皇上已是年过八旬,终究是要将大位交给皇子承继的。
在这样的误会之下,大臣们也都以为,皇上也习惯了乾纲独断,虽然年纪大,却也还不想放弃这天子的权柄去。故此皇上必定是不想让位给皇子的——所以现在还没有册立皇太子啊。
可是皇上却也奇怪,这些年就没断了在谕旨里各种明示暗示,要在明年还政。
那么最要紧的问题来了:皇帝要将大位“归”给谁?
唯有已经确立了储君,才存在“归政”这样的说法。可是皇上究竟立了哪位皇子去?
这样的猜测,死足以逼疯朝堂大臣们的。在这样一朝天子一朝臣的格局之下,身为大臣却不知道哪位皇子才是储君,若自己猜错了,站错了队,那么待得新皇登基之后,那身为臣子的即便未必是杀身大祸,却也可能这些年的经营,全都白费了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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皇帝这突来的旨意,叫和珅也颇有些灰头土脸了去。
所有给他送了厚礼,且在他那听说皇上没打算立太子的大臣们,都用异样的眼光瞟着他。
皇上这道旨意,几乎等于当朝给了他一个大嘴巴,叫他这个“第一天子近臣”,险些有些无法再配拥有这个头衔去。
从圆明园散了,和珅回府的一路上都是紧绷着脸。
刘全赶紧劝,“主子,您也别往心里去。这说不定也就是皇上那么一说而已……现在哪儿有太子啊,皇上哪儿里太子啦?他‘归政’给谁啊?”
“必定是皇上年岁大了,这嘴上也没个把门儿的,开始瞎说了。没的皇太子,哪来的什么‘归政’吗?!”
和珅却摇头,“咱们都以为皇上已经老糊涂了……可是你瞧啊,他下这道旨意却正是在奉三无私殿的皇子皇孙赐宴之后。这时机拿捏的不但不是糊涂,反倒是太有深思熟虑之意。”
和珅闭上眼睛,“传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