层台渚宫之上,楚王目送着子般的棺木随着护卫的长龙穿过十里长街远去,目光浮动,低头看了一眼一直跪在他脚边未曾离去的越椒,问道,“你为什么不去送子般?”
若敖越椒还没有回答,他就自己说了,“我知道,因为子般不喜欢你!”
“大王明鉴!”
楚王又道,“知道为什么当年你只是虎贲万军中一个小卒子,寡人却将你亲自选为近身护卫吗?……甚至多年重用吗?”
若敖越椒跪在地上摇头答道,“臣下不知。”
“因为我们很像。”
楚王吃力地弯着腰,按在他的肩膀说道。
若敖越椒闻言低着头,浓眉一挑,只听楚王继续说道,“孤的父王因为孤生了一对胡蜂似的眼,从小就被他不喜,还被很多人不喜;孤也知道你因为生了一张虎狼似的尊容,从小就被子般不喜,也被很多人不喜。”
“但是现在我很理解子般……也很理解孤的父王。”
垂垂老矣的楚王站在渚宫外的凭栏边上,看着天边渐渐升起的朝霞满天,却顿生日薄西山之感,指着远处正在行刑的公子职道,“你看孤的兄弟,死的死,逃的逃,这最后一个,公子职,也要死在孤的手中了……”
“岂不正应证了父王所说的话。”
“眼似胡蜂,心似针眼,睚眦必报!”
若敖越椒闻言立即否绝道,“大王,那些都是天下人错了,先王错了!大王有情有意,爱恨分明,大王爱王妃若珍宝,我等皆看在眼中;而先王不识大王之好,一味偏爱幼子,是先王有眼无珠,所以先王尝到后悔的滋味。”
“哈哈……孤也是这样认为的。”
楚王大笑,目光带着一世浮沉,遥望被虎贲禁军拉上渚宫广场行刑的公子职,一颗大好头颅滚落于地,而他所有的后顾之忧都没有了。
他微驼的腰背缓缓直起,屹立于渚宫之上,看着脚下的三千里河山,缓缓一笑,扶着赵常侍的手身体一晃,“寡人累了,要去看寡人的爱妃了……都退下吧……”
“是,大王。”
若敖越椒跪地目送楚王的玉撵离去。
只是站起来的高大男人,逆着朝阳而立在九九八十一级白云石阶上,在他身拉出一道长长的黑影,随着日头高升,影子落在了渚宫的层台之上,而他的目光也缓缓地回望着整个王宫,摸了摸腰间染血的剑柄,嘴边平静地勾起一抹笑意。
“你会重用我?”
“你就跟子般一样……”
“可是结果呢,他把我扔进禁军,从一名小卒子做起,而若敖子琰,若敖子克……他们一个个轻松步入仕途,只有我要用这双沾满鲜血的手从最低层杀出一条路来……”
若敖越椒看着他还沾着血的双手,语气平静地勾起一抹冷笑,每吐出一句话就带着一层杀机和漫天的杀戮,笼罩整个荆蛮,缓缓自语道,“整整二十六年了……当年他们每个人把我踩在脚下,一口一个“野狼崽子”,那时,我就发誓:这一生,我,若敖越椒,绝不会再趴着仰望任何一个人!我要让他们人人畏我,跪在地上求我!”
“闾一誓死追随!”
闾一带领着所有虎贲禁军跪地发誓效忠。
这就是他们的主子,他的一生,从来不需要他人的帮助,一点一点走到今天,而这些他都看在眼里。
若敖越椒的目光微眯,这一瞬间森然的目光好像啐上一层怨毒和嗜血,“所以这楚国的令尹,这楚国的江山,你们不给,那我来自取!”
闾一抬起头来向他望去问道,“都尉大人的意思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