起那个男人的事情。
那时天色已晚,住持师傅笑着让我点上蜡烛抄写佛经。我照办了。他则是盘坐蒲团敲打木鱼,整个厅堂只有‘咚~咚~咚~’木鱼空灵的回音。
他选了一篇《摩罗迦叶心经》。那是一篇极为少用的偏经,繁冗拗口,内容颇为奇怪。师兄弟们都没有研习过。
我抄完之后问住持接下来做什么。他叫我继续抄写。
一连抄写几遍,他没有说话,我就也没有停下来。一直过了两三个时辰。
蜡烛烧完,闪烁几下、忽然熄灭了。
那是子夜时分。住持师傅的木鱼还在响,空灵依旧。我却被突如其来的黑暗吓了一跳。
‘我去点蜡烛。’
还没起身,达一师傅道:‘经在心中,若心无尘埃,蜡炬成灰,心火却不灭。若局限外力,则处处慢人一步。’
我当时大喜,住持师傅所言,显然是觉得我之所想,反而胜过那男子。然而他又说:
‘但这篇《摩罗迦叶心经》,就仿佛三生红尘,繁冗拗口。记载了悲欢离合、世间百态。你看似记住了,但心里却又未必记住了,否则为何要焚香续烛?倘若他日你灵台一尘不染,再颂唱此经、自然是信手拈来、脉络分明,心体一致、梵天同德,也就是证得果位之时。
只是这样的人,太少太少。苍茫红尘里,怕是也没有几个。’
‘住持师傅如何?’
他笑了,没有回答。缓缓又道:‘那位裔施主,一生所爱一人,行为生平所评,是痴情之人、是笃决之人、是大慧之人。’
我当时好奇,‘住持师傅认识他?’
‘不错,但他所爱所系之人,前不久亡故了。’
我听到住持师傅说的话,想起男子失魂落魄的模样,仿佛神思被活生生从身体里扯碎,憔悴得让人心疼。又想起他在佛前昼夜伫立,风雨无隙,不知为什么心里难过万分。沉默良久才道:‘我先前见他,的确如师傅所说,是至情至性之人。好在他没有追随而去了。’
住持师傅难得地哈哈一笑,‘都说赤子之心,所言不假。他也是超凡绝顶之人,当下心境却不及你。’
我脸上一红,‘师傅取笑了。’
‘得证无量圆满,还要经三难三劫。难即茕难、寂难、生死难;劫即红尘劫、天道劫、沧海时光劫。你现在初生牛犊不畏虎,但他对你说的,却也不无道理。’
我一时迷惘,住持师傅似乎觉得我二人所言都不错。
正苦恼思索,他又道:‘裔施主出身名门大派,心之所系是他的同门师妹。女施主与他亲如兄妹。但二人却是落花有意、流水无情。那女子与名门正派口中的邪魔之人情深意笃。所谓正邪不两立,裔施主倾慕之心日月可鉴,但夹在当中,也是难做得很。
他几次奉师门命令缉拿追杀,想来二人交手相搏,也是恍如隔世。前些日诸派围剿,他的师妹也在战役中重伤而亡。’
住持师傅双手合十,‘阿弥陀佛’,又道:‘当时他的确想要追随而去。好在我这单薄言语,竟也真真劝阻了下来。’他语气颇为欣慰。
我缓缓点头:‘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住持师傅大功德。’
他却摇头,缓缓笑道:“痴儿、痴儿。’
我现在总算明白,为什么那时候住持师傅要说‘痴儿’了。”
云婉歪着脑袋,“为什么?”
“他先后两个‘痴儿’,不是说我一个人,而是既说我,又说那个男人。他其实是肯定那个男子的想法的。情之一字,用心极深,说是这世间最为纯净的情感也丝毫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