点。虽然此处安静无人路过,但在那歌声感召下还是大着胆子,走过了几步。
那鬼坐在屋檐下的石基上,乃是个背阴处,窦染蓝看不出他影子,勉强走来却不敢在他身边坐下。
“这位公子,晚生昨晚与君确有一面之缘,”那鬼此言一出,见窦染蓝果然先是骇然变色,然后身体重心一倾,又换成了随时准备逃跑的架势。他继而微笑道:“公子不必惊慌,我乃河东并州人士,两年前为避契丹入寇之难,家严命我至随州姑丈家寄住。”
窦染蓝听他语音平稳而富中气,并不像怨魂厉鬼。
所谓相由心生,此时再看他脸色,似乎也不那么惨白了。那人眉眼间距离比常人稍远,透出一股微微淡然的气质,脸庞则棱角分明,细看之下这人不单五官俊朗,又有一张阔口为其增添了几分豪气。
窦染蓝心神已定,索性也坐了下来,只是不敢离他太近,对方接着说道:
“今岁新皇初立,首开春闱举士,在下取解进京前来省试,及至陈许交界之地时,却不幸为贼人掳去车马随从,是以孤身在此,只剩旧琴一把书卷两册。”
“尊驾为贼人所弑,飘荡至此,确是可怜。”窦染蓝叹息一声,满脸的怜悯之情。
对方早看出他是个呆子,但听到这话还是笑出声来:
“公子说的很是有趣,不过你想:前日被杀,昨晚便封土已成墓碑耸立,哪有此事?你想想黑夜里赶路,歇息时若不愿被他人骚扰,躲在什么地方好些?”
窦染蓝愣了下来,对方只等着他慢慢思索而并不着急,隔了片刻窦染蓝才恍然大悟:“躲在枯冢中,自然无人敢近前,磷火窜动,虎狼亦不敢近。”
那人笑道:“许州原有些盗掘坟墓之徒,这些人名为发丘贼人,实为许州官府不肖人士所用,他们所属一体,组织严密,向来分区块扫荡,昨晚那坟墓早已被掘出,尸骨凌乱几不可见,那么在下想来,当夜断不会再有人问津了。圣人云敬鬼神而远之,我昨晚装神弄鬼骇住了兄台,可真是有悖先圣教诲了。”
窦染蓝对此人既敬且佩,夜深人静荒郊野外,若是自己的话纵无孤坟鬼火也夜不能寐。此人看来文质彬彬,原来胆色如此厉害。
“哪里哪里,在下窦染蓝,字光海,敢问兄台如何称呼?”
“我姓王,表字齐物,窦兄,有礼了。”
这王姓后生只说姓和表字,却为何不将其名告知?窦染蓝未曾细想,他只觉无意间交了这个胆识过人的后生,大喜过望,索性把他拉到方才那茶社,倾囊点了最为上好的信阳毛尖、太湖碧螺。
那后生见他囊中羞涩却如此大方,不由奇道:“你倾囊尽出,我又被人劫去财物身无分文,日后你这君子如何赶路?”
窦染蓝身处官宦世家原本带的盘缠并不少,只是他不善理财路上胡乱花却,这才落此窘境。现在一时冲动又搞得更加囊中羞涩,不过他还是一脸轻松地说:“没事没事,我和一姓成的友人相约酉时会合,那人为人豪爽,还有个姓曹的老舅,看来资财不菲,王兄索性跟我们一起走,他们一定会倾囊相助。”
那后生见窦染蓝慷他人之慨,现在居然把自己也添了进去,不由忍俊不禁,于是细问其与他们如何相识,窦染蓝口无遮拦,便把一路上的事细说了一遍。
听到曹正城门前估算人口的情节后,那王姓后生双眉微锁,随后再听到神秘人物盯梢,各人分头出门之事后,忽然问道:
“容我冒昧一问,那曹先生何等相貌?年纪如何?”
“他们自邓州方向而来,那曹先生肤色微暗,生得龙眉凤目,门齿甚健,大概有三十八九将近四十的样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