凌康身在彭泽,正当左怀仁大军所指,以他的脾气,怕是要殉城报国,凌冲既然来此,怎会不救?金陵城中凌府有碧霞和尚看顾,又有玄天观清元道人守护,可称无忧,拱手道:“劳烦师兄看顾,待我将胞兄救出,再来寻师兄说话。”长身而起,一团光华绕身,望空便走。
碧霞和尚见他眨眼无踪,遁法精妙非常,非是剑修路数,摇了摇头。郭纯阳的算计非他所能窥破,既然凌冲甘心入魔,自有道理,也轮不到他来置喙,金身足下一顿,返回碧霞寺中。
彭泽县距金陵有数千里之遥,但凌冲阴神驾驭噬魂幡,不过片刻即至。彭泽县毗邻彭泽湖,乃是一处极大水泊,湖中四季不冻,所产鱼米极丰,号称江南粮仓。平日湖上烟波浩渺,渔船往来极多,但此时叛军来袭,彭泽县早有准备,命渔民百姓入城避难。但还有许多百姓拖家带口,一路出城逃命而去。
凌冲远来,但闻沿途哭嚎之声不绝,百姓流离失所,以他魔道阴神之心境,也不由心生感叹。遥望千里之外,狼烟四起,杀气升腾,正是左怀仁引大军而来,有三十万之众。凌冲临来时,金陵城中单信已尽起守军十万,遣徐玉为将,星夜驰援彭泽。那徐玉亦是将门之后,深谙兵法韬略,只是为人耿直,不受上官待见,打发到金陵大营之中做个闲散的将军。
凌冲魔念沾染单信,遍阅其记忆,得知还有这等虎将,当即借单信之手,将之启用。徐玉已然四十有余,正是郁郁不得志,只道今生英雄无用武之地,谁知转眼被委以重任,大喜之下,当即披挂停当,率大军西来。
凌冲目光扫过两处大军,默然估算,左怀仁之军再有两日便到,徐玉之军怕是还需三日方能赶至,他也懒得去管兵事之事,身化流光,直落彭泽城中。县门大开,任由百姓逃命,但只需出不许入,怕的是有叛军细作趁机混入城中作乱。
县令府衙之中,凌康身披官府,正在处置公务。江南承平已久,城防年久失修,兵士疏于操练,这几日他率领城中官员,加固城防,统御兵马粮草,忙的不可开交。大明官制,县中设总兵之职,节制兵马。彭泽县乃江南重镇,兵制极高,城外循例驻扎有三万精兵,合有五万守军。
说是精兵,其实大多是些老弱散勇,不堪大用。叛军未至,已有不少兵士畏难逃命。大明以文官节制武将,彭泽县一干军政之权握于县令之手,凌康亦有豪杰之气,命总兵余丰率一队亲卫,手持大刀,但有逃兵,一刀枭首,悬于城门之上。如此一来,人人畏怖,果然逃兵大减。
凌康亦通兵法,心知此乃权宜之计,今日特意留于衙内,命老妈子将夫人与孩子请来。凌康这几年外放为官,面上颇有风尘之色,比当年在金陵城中富家少爷更多了几分干练沉稳,高家退婚之后,凌真又做主结了一门亲事,已成婚数年,膝下育有一子,方有四岁。
母子立于堂下,凌氏挽着幼子,叫了一声:“夫君!”凌康收拾心情,下堂挽住妻子之手,柔声道:“这几日城中颇不太平,叛军不久将至,你立刻收拾细软,我派人护送你们母子回金陵老家。”
凌氏是一位温婉女子,听夫君说完,心头一颤,摇头道:“不,我们母子就陪着你,不去金陵。”凌康攥住妻子之手,缓缓道:“我受皇恩,不可擅离职守。我已决意与彭泽共存亡。我弟凌冲离家求学未归,这孩子便是我凌家最后骨血,你们母子速归金陵,替我在堂前尽孝。”
叛军势大,凌康生性迂腐,当次国难之时,早已将生死置之度外,势与彭泽共存亡。他也知若留守此城,唯有玉石俱焚的下场。因此早作安排,命心腹之人护送妻子返回金陵,算是为凌家留下一点骨血。
凌氏心如刀割,珠泪滚滚而落,嗫嚅着说不出话来。那孩子甚是懂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