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去侦察的部队回来了。他们没有到他这儿来,而是径直走回了他们的宿营处。接着很快传来了刨土的响声。
最后连这种动静也消逝了。夜色复归于沉寂。他想士兵们也许都睡着了……俄顷,又有一个人的脚步声在林子里喑哑地响起来,笔直地向他靠近。借助泄进树干间的条条缕缕的月光,西乡从道看清楚了,来人是李仙得。
“将军,你还没睡着?”
“没有。”西乡从道一边回答,一边将身子从草地上坐直。
李仙得在他旁边草地上坐下,从上衣口袋里摸出一支烟递给他。
“不,我不会吸烟,谢谢你。”西乡从道拒绝了。从小父母就告诫他这是一种恶习,直到今天也没染指过。
“拿着吧。”李仙得的声音很轻,却很固执,还让西乡从道听出了某种特别的感情。这种感觉令西乡从道的心温热起来,他不好意思不接那支烟了。
李仙得将另一支烟叼在嘴里,给西乡从道和自己点上火。西乡从道试着吸了一口,马上连连咳嗽起来。
有一段时间李仙得一直默默地抽烟。西乡从道感觉到他想对自巳说什么,却迟迟没有开口。
一支烟很快抽完了,李仙得好像要说了,却又有两个人一前一后向他们走过来。
是水野遵和另一名李仙得雇佣来的美国军官亨特。
“我知道你们俩也没睡。”李仙得故作轻松的哈哈笑着,对二人说道,话音里似乎还有几分不加掩饰的高兴。
水野遵和亨特也在草地上坐下,拿出烟和李仙得互相让着抽。后来还是水野遵先开口对西乡从道说:“将军,明天就要开始决战了。今天晚上可能是我们在一起的最后一夜。咱们既然都睡不着,不妨做长夜之谈。”
西乡从道微微有些感动,一时又找不出话来回答。从水野遵的话和身边两位美国人对他的态度中,他心里陡然增添了某种亲切感和安全感。
没有人说什么。李仙得依然低头沉思。亨特仰面躺倒在草地上,嘴角嚼着一根烟。
过了好一会儿,还是水野遵说道:“将军,我们自从来到这里,作战一直十分英勇,也取得了不少的胜利,但是却落到了现在这样的地步,这不是我们的责任。”
“我们的计划很周密,行动一开始也很顺利,但现在却陷入了困境,我觉得,这不是战斗者的责任,”他征求同意似的看了看李仙得,“我们已经尽力了。”
他停下来,等候别人接他的话,可没有人接上来。
水野遵等了一会儿,又接着说道:“而我们到现在为止,所做的一切,无愧于日本男儿的名誉。”
西乡从道突然激动起来,他明白,水野遵是想安慰自己。
“将军,你刚才在想什么?”沉默了一会儿,李仙得从草地上坐直,问道。
“我在想明天的战斗,”一霎间西乡从道有些慌乱,他没有料到李仙得会提出这个问题,“……哦,刚才我在想我的父母,还有我的老师,朋友,”他想了想,还是改了口。
又过了几分钟,气氛终于没有再活跃起来,水野遵有点失望地看了一眼李仙得,站起来,扔掉烟头,起身离开了。
水野遵和亨特两个人都走了。西乡从道站起来,忽然意识到跟他们三人说刚才那句话还是有些不合适的。
李仙得也从草地上站起,跟着水野遵和亨特向前走几步,待他们俩走远了,又折身走回来,眼睛不看西乡从道,望着旁边什么地方,低声问道:“将军,你……你写了遗书吗?”
“遗书?……什么遗书?”西乡从道听到李仙得的问话,心“咯噔”一下缩紧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