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抗倭军中,时疫盛行,伤口、脏乱一发作,交相传染,以此滋生重病,最为可怕,民间郎中,也不及先生一二,先生以为呢?俞某愿重金相请。”俞禄语气诚恳,虽说自己看过几本医书,可是要坐镇中军,宏观调控,总不能医者之事也亲力亲为。
“救得了一时,救不了一世,俞总督敢屈身相请,李某幸甚,重金就不必了,医者仁心,老夫正想去宁海。”李太医犹如一个遗世独立的人,不被人理解的人,默默地前行出了驿站。
俞禄直接进了东屋小房,随从吓傻了,高肃昌正欲起身,却是无力:“不知制台大人下驾,门外的人怎么不通报?”
“不用责怪他们了,是我吩咐的。”俞禄趋身过来,扶起高肃昌,二人四目相对,虽是第一次见面,但彼此都能看到对方眼中那深不见底的海洋,俞禄情真意切地坐在方才李太医坐过的矮几:“浙江没有高抚台,十个俞制台也无济于事,高抚台之名震动江南,本督过来也是拾人牙慧,倍感惭愧,目今浙省的粮草接应,全靠抚台的人调度,还望抚台能摒弃前嫌,尊王攘夷!”
说着,俞禄竟然站起来,以总督之躯,对着巡抚弯下腰来,深深一拜,长长一揖:“本督这一拜,是代浙江百姓谢过高抚台,感念高抚台数年为浙省安危尽心尽力,也是本督五内而发的由衷敬意,除此两条,别无他意,不论高抚台如何选择,本督誓死与倭寇决战到底!绝无妥协!”
那长随,以及门外被俞禄亲兵扣住的巡抚亲兵们,也包括俞禄自己的亲兵长随,年世凤、戚衽、龙傲天,皆震惊了,俞制台竟然对高抚台屈身下拜,这要是传出去,难以想象俞禄的名声是好是坏,便是不论名声,这份气度,翻遍所有总督,恐怕也找不出来。
“咳咳……”高肃昌的咳嗽愈发剧烈,把手伸出棉被,坚决摇头:“督宪以上对下行礼,有违礼制,下官愧不敢当,咳咳……”
“抚台请安心养病,本督也知道粮草接应的难度,上万的兵,杭州织造局也腾不出那么多银子来,抗倭要紧,我等臣子皆听于皇命,原无党争,告辞。”俞禄轻轻点头,原计划是可以动用兵变的,但是俞禄接受不了那种后果,留下这个悬念,让高肃昌自己选择吧。
俞禄也带着亲兵走了,高肃昌双眼茫然,再看头顶青瓦,竟然漏下几点雨水来,真是“屋漏偏逢连夜雨”,高肃昌突然咳出几口血来,他颤抖着手指:“你去宁海传慕容总兵,全力抗倭,吩咐粮道官不得延误,不为我,也不为八爷,我再为浙省百姓、为朝廷一次罢……”
“中丞……”那随从赶忙跪下来,想要劝他,高肃昌道:“吾已行将就木,一抔黄土,背个忘恩负义的骂名也罢。”
“大人!”那些亲兵全部进来长跪不起,泪如雨下。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