进村之后,因为是中午,所以路上并没有多少人,可他一进村还是引起了很大的轰动,不少人从门缝里探出头来看他,他甚至看到有些人在背后指指点点,只不过对他没有任何影响。
他不在乎这些人的看法,他只在乎三个半人的看法,一个是老书记,一个是他爹,还有一个就是他的大哥。
至于那半个人,自然就是他两小无猜,青梅竹马的未来媳妇儿了。
烈日顶在头上暴晒,他额头上的汗珠大颗、大颗地往下落,背上的军装已经被汗湿了,他进村之后,走得很缓慢,仿佛是故意做给这些罗庙村的人看的一样,他在进行一个人的阅兵仪式。
仪式总有结束的时候,走得再慢,路也有走完的时候,村东头最边上那一栋篱笆墙就是他们家,因为他们家孩子多,所以到现在都还是篱笆墙,没有住上石弹墙房子。
他的母亲坐在门口,一直在候着他,看到一个绿油油的人影儿映入眼帘,他妈三步并作两步走,上前接下他背上的包裹,小声说道:“你爹那个犟驴子听说你退伍的消息后,非常生气,这几天我们都不敢惹他,待会儿你见了他,无论他说什么,你都别和他顶牛,知道吗?等他气消了就好。”
“嗯!”他默默地点了点头,把背囊交给母亲,而后“步履维艰”地走到堂屋,看到正抽着旱烟的老父亲,他一时间情绪有些激动地,泣不成声地喊了一声:“爸,我回来了。”
老爹的年纪不大,可是脸上却沟壑纵横,岁月的沧桑在他脸上留下了清晰可见的印记,老爹抽着旱烟,没有说话,或许他还没接受那个马上要提干的儿子忽然一下就变成了被部队赶回来的儿子,他无法把这两个儿子联系在一起。
“哼!”老爹抽完一锅旱烟,重重地哼了一声,随后又点燃了旱烟,两人陷入了无穷无尽的沉默。
他忽然跪了下来,铁塔般的汉子也忍不住留下了两行清泪,他没有说话,不知道该说什么,能看到老爹和他置气,他觉得非常幸福,比起所谓的四个兜,一家人在一起才是最难能可贵的事情,也是他失去的东西。
他不怕老爹骂他,也不怕老爹打他,只要老爹活着,他就心满意足了,当初下定决心退伍回家,不就是为了这点儿念想吗?
“哎!”老爹放下了烟袋,重重地一叹,自言自语地说道:“你和你哥一个是初中生,一个是高中生,照理说,俺们老罗家能出两个读书人,那是祖坟上冒青烟了,本指望着你能提干,这样你弟弟妹妹也能有个指望,事到如今,想来是俺们老罗家没有那个福气,几辈子都出不了一个国家的人。”
他知道老爹在地里忙活了一辈子,一心渴望地就是家里能出一个国家的人,前世他因为提干,没能回家看到老爹最后一眼,老爹并没怪他,反而让大哥写信告诉他不要回家,工作要紧。
老爹对“老罗家出一个国家的人”就是这么执着,一直到死的时候,都对他寄予厚望,只是,这一辈子,他注定要辜负老爹的期望了。
他跪在地上没有说话,老爹忽然抬起头,用他那浑浊的目光看着他,问道:“不管怎么说,你也是高中生,又是党员,还当过兵,这在咱们罗庙村也算是蝎子拉屎独一份儿,待会儿吃了饭我就去找你二叔,看看他怎么安置你。”
“爸……对不起!”他满腔地思念,满腔地悔恨,满腔地遗憾,到头来都只化成了短短的三个字:对不起!
老爹没有说话,过了一会儿,大哥从坡上回来了,一家人坐在一起,吃了一顿再简单不过的午饭。
大哥罗振邦今年二十岁,比他大两岁,初中毕业后在家务农,大妹罗小英十六岁,马上就初中毕业了,三弟罗振国才十岁,还在读小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