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平二年九月,初秋。
幽州,蓟县。
麦子熟了,田垄上来来往往的都是挑着农具上工的百姓,远方的军营人声马嘶带起烟尘滚滚,这样的景象已经持续了数月了。
自从年初新上任的梁刺史来了之后,也不知这位整天见不到人影的梁刺史有多大的面子,居然硬是上表让陛下从掌管八关兵事的孟津都尉徐荣调回辽东,现任渔水校尉。全权统领渔阳郡渔水一带长城沿线防务,渔水长城是幽州的第二道防线,据燕代所筑长城仅有二百里之遥,也是幽州的最后一道防线,如果渔水被攻破,那么幽州剩下的蓟县城池至多防守不到三月。
城外十里大营中的烟尘,便是这位渔水校尉晌午练兵所至。
七尺高的田提上,刺史的车架正停在那里,左右不过四名护卫,不打旗亦无仪仗,这是刺史的车架,但车上之人却并非刺史。
年过四旬的中年汉官头戴高冠身着常服,正对着自己的长吏指点着周边,长吏一面在地上以枯枝勾画一面点头称是,交代完了事情,汉官环顾着周边的麦田,下到田垄上与扛着农具的佃户聊起今年的收成。
他是刺史府的别驾从事,幽州的第二号人物,程立。这个兖州男人正在指点筹划着从渔水引一条沟渠灌溉蓟县周围的农田,但这不仅仅是为了促进农事,一旦外族入侵,这道沟渠便会成为蓟县外的一道防线,阻挡住外族骑兵的马蹄,增加边防军的战略纵深。
突然,远方官道上大片扬尘迎风而起,驰来数骑,为首青年背后插着五尺翎羽,领着几名乌桓骑快马加鞭地朝着蓟县城门疾驰而来。
百姓们对此没有一点惊讶,搬秸秆的搬秸秆,收麦子的收麦子。汉人军官带着归附乌桓骑兵来往于边关与州治之间,这样的情形对他们而言已经是司空见惯的了。有些收麦的农夫已经打定了主意,割完这片麦子便去街道上看看有没有征兵的告示,平时为农,战时为兵,这便是他们生活的常态。
这里是大汉的边陲,秋天的幽州。
刺史别驾的随从拦下了疾驰的骑兵,程立迈步走上官道,这才看清了汉人军官,上谷郡吏,刘备刘玄德。
“玄德,可是有什么消息了?”
程立拍打着身上沾上的泥土,拍手向刘备问道。
“吁!”刘备提着缰绳,骏马在原地打着兜转,刘备指着远方点头应道:“见过程别驾,弹汗山,有消息了。”
程立闻言一拍双手,也不顾别驾的马车,随手牵起一匹护卫的骏马飞身而上,挥起马鞭说道:“走,去见刺史。”
官道上,数骑奔驰而起,护卫们赶着空马车打道回府。
刺史府。
幽州不比吴会,一件单衣不足以抵御初秋的凉风。庭院里有歌姬弹箜篌,凉亭上的藤蔓长得正好,伴着暖人的日光,梁鹄披着全身罩袍跪坐在凉亭里读着一本《说文解字》,几案上摆着精致点心与美酒,侍女磨好了墨架着大笔,铺平的白绢只等挥毫。
对梁鹄而言,这才是梁孟皇在边郡生活的常态,至于什么监察地方督导农事之类的,与风流倜傥的梁孟皇是万万没有关系的。
读过一页,梁鹄眺望远处揉着眼睛,一墙之隔的演武场上传来搏击的声音,那是张翼德又开始磨练武艺了。
张飞不错,确实不错,武艺强书法好,难能可贵的是无比好学,那模样简直要比起终日安排地满满的马越都有一拼。
没有谁的优秀,是无所事事换来的。
府门前传来马嘶,程立迈着快步领着刘备走了过来,到梁鹄身边施礼道:“刺史,玄德来了,带来了鲜卑人的消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