郝敏一夜没睡。
她在想妈妈。
在想那个幻想,那是梦吗?她还那么小,会记得那时候的发生的事吗?在她的记忆里,似乎从来没有过那么温馨的场景。
她的家早就已经破碎了。从她记事起,就已经破碎了。她没有体会过,那种被爱包围的感觉。她很喜欢,哪怕是假的。
整整一夜,她都一直在闭着眼睛回味。那个在襁褓中的孩子,是小时候的自己。她怎么会嫉妒自己。
为什么我没有那些?
一个人怎么会嫉妒自己。
那是假的。
从来都没有发生过。
是那些花花绿绿的小药丸,在你的脑袋里捣乱。你要坚持住,别放弃,现在就投入妈妈的怀抱,还太早。
郝敏的头部一阵剧痛。她咬紧牙关,用手掌按住太阳穴。她能感受到手掌的起伏,好像有什么东西要出来一样,但是,只要它刚有要冒出来的念头,她就把它按回去。
一下,两下,三下……
她终于坚持不住了。
她睡着了。
她蜷缩在床上,双手依然紧紧地抱着头。也许一觉醒来,她体内的药就已经代谢光了,她也就会忘记昨晚的幻象。
在睡着之前,她的头脑里出现很多声音,她越让他们闭嘴,他们越是要和她说话,他们总有那么多话题,他们好像比她更了解自己。
她真的很害怕,她害怕这就是改变的前兆。
她怕会变成妈妈。
还好,她睡着了。
这样也许她就不怕了。
郝敏从床上走了下来。她双目无神,两只手像是在探路一样,在身前扫动。她来到了门口,她摸到了门把手。
她笑了,她笑得很恐怖。只有脸在笑,眼睛却像死不瞑目一样。如果这个时候,照顾她的那位护士,来给她送饭,一定会被她吓得扔掉托盘,然后立马就去辞职,如果她又辞职的权利的话。
门被锁上了,她根本没打开,但是她还是把腿伸了出去,毫无意外地踢在了门上。但她的表情依然没有变,继续重复着那个动作,推门,踢门,推门,踢门……
她想回到昨晚的幻象里。
她或许已经回到了昨晚的幻象里。
她踢门的声音引来了医生,医生让护士把门打开,把郝敏抱回床上,重新穿上了约束衣。
即便这样,她依然没有醒过来,她被塞进了约束衣里,还是依然能看出,推门,踢门的动作,表情还是没有一点变化。
“看来,可以适当地减轻点药量,”医生笑着对护士说,“这样下去,不是疯,而是傻啊。”
护士点了点头。
铁门上锁的声音很闷,不会惊醒睡熟的人。医生和护士两个人都离开了,只剩下郝敏还躺在床上,乐此不疲地试图走进另一个世界。
她在试图走进另一个世界,还有一个人一直试图走进她的世界,到目前为止两个人都还没有成功。
侯小亮就是试图走进郝敏世界里的那个男孩。他走在上学的路上,满怀心事地低着头。那一个孤零零地石子,已经被他踢了一路。这个石子也不属于这里,这附近没有能用到石子的地方,更何况只有这一颗。
郝敏被精神病院抓走的消息,已经在校园里开枝散叶了。刚开始是治疗,现在已经病入膏肓了,六亲不认,而且还非常残忍,最新谣言,还说郝敏把一个老太太的眼睛给挖了出来。
所有的这些侯小亮一点也不信。一点点都不信。
从听到这个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