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承天门向北,过午门,进宫城,折往东,再过会极门,两重门之隔,约三千步,有一个宫殿群,左侧的是文昭阁,右侧的是文华殿,文华殿正殿是廷议的场所,东西两侧厢房,就是内阁值房,内阁阁老们和中书学士,都在这里办公。
有人的地方,就有江湖,内阁也如是。
中书学士们除了固定分派在哪个阁老身边的之外,八成人手都是公用的,分票、建言、刍议、参阅等工作都是这些中书在做,阁老身边的固定中书俨然各成一派,手底下都有一队人马,成了阁老强势弱势的鲜明风向标。
目前来说,张佳胤阁老跟张居正首辅分庭抗礼,不仅不见颓势,相反还长期稳占上风,申时行新晋,固定中书就寡淡了些,鲜少有人逢迎帮手,分来的奏折都很是棘手不说,票拟又没人协助,参阅资料什么的,都得亲身往各个部堂院寺奔波,往往焦头烂额,被阁老选为固定中书本来是件美差,但是到了申时行的固定中书这里,反倒苦不堪言,怨言丛生。
自新的京察方案通过廷议之后,内阁的江湖有了微妙的变化。倒不是张居正首辅终于捡起了属于自己一把手的威风,他跟张佳胤身边倒是有人来有人去,总体上仍然胶着,不分上下,反倒是往申时行阁老身边凑合的人多了一大批,他的固定中书也能扬眉吐气,不用劳劳碌碌,做些指使人的清净事就好。
这个情势,让张居正大失所望,他觉得他有些看不懂了,这些京官怎么不分好赖呢?
他也不想想,如今围绕着京察,两虎相争,愈演愈烈,就跟个大漩涡似的,除了那痴心妄想,贪图一步登天的,想着要投个机取个巧,搏上一搏,大家心里面,还是想着稳妥居多,毕竟大家已经是内阁中书了,离权力中心近在咫尺,犯不上再去冒险,避开博弈双方,找个避风港待着,方为上策。
“哎呀,为了这京察,张尚书可是夜以继日啊,这又是一份折子,要调阅中枢各部的账目呢”张居正坐在自己主位上的办公桌旁,提高了声音说着。
“哦哟,这里还有一份儿,张尚书真是国之贤臣,这是要,要派员走访邻里,这是考察德行的,这份儿压力,真是前所未有”张居正还上瘾了。
“这是张总宪的,啊哈,要搞上下两条线的交互评议啊,真是用了心思,煞费苦心呐”张居正没完没了。
“首辅大人所说不错,张尚书和张总宪,戮力实施京察,呕心沥血,宵衣旰食,要是还有人串联反对,才真是黑了心肝”张佳胤大力表扬,调子比张居正还高。
“嗯哼,这也不必,张尚书和张总宪只是在认真贯彻廷议精神,但是广大京官还是有表达诉求的权利的嘛,集思广益还是要的”张居正赶紧兜回来,心中暗恨。
“哦?首辅大人此言何意?莫不是张尚书和张总宪对廷议决策有异议乎?这可不行,朝廷决议既出,岂容阳奉阴违,带着情绪做事情,难免不出纰漏,南京那边的吏部尚书马自强和户部尚书方逢时享有大名,都是干练老臣,不如轮换一下,让这两位进京来,把京察执行好?”张佳胤赶紧跳出来,忧心忡忡表示人事布局有问题。
“不必,不必,张尚书和张总宪,素质是有的,有的,咳咳”张居正被狠狠顶了肺,脸上的笑意也绷不住,环视左右,见中书们普遍无动于衷,不由颇为沮丧,哀其不幸,怒其不争啊,有老夫给你们撑腰,你们怎么就不起来抗争呢?
“阁老,阁老”一个青皮中书着急忙慌地扑进来,绊在门槛上,摔了一个五体投地。
“怎么回事?起来慢慢说”刚才一直保持静默的申时行一跃起身,目光灼灼盯着那中书,京师最近的躁动气氛,他是很忧心的。
“阁老,承天门外,承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