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安人亲自指派给庆云堂的管事妈妈,早先是景泰院的外事主管,四十多岁的年纪,有个美妙的名字,叫织锦。
织锦到庆云堂的首日,便来拜见了沈雀欢,并将刘保差人送到庆云堂的九千七百七十两银票以及往年月银及打赏分拨明细给带了过来。
“早先父亲院子里没有个利索的人,我才会过问几句,如今妈妈到了庆云堂,这些您管了便是。”
沈雀欢吩咐红芷把备好的打赏递给织锦,织锦也没有推辞,只道:“老奴回去便做一套单独的帐目,但老奴毕竟是奴才,没有支配的权限,还得让小姐指派一个帐目总管。”
“帐目总管暂且织锦妈妈兼着吧,左右父亲的后房不多,百两内的花销您也不必知会了,只把帐目汇总好,到时让陈姨娘过目把关吧。”
“是。”
沈雀欢喝了口水,笑着说:“我知道陈姨娘瞧上去不是块儿管家的料,但父亲如今也只有她这么一位,连挑拣比对的都没有,还望织锦妈妈多提携着陈姨娘,父亲后院儿安生了,我这儿也才能放心。”
织锦温声道:“小姐思虑的周全,老奴受教了。”
织锦刚走,秋絮便进来禀报:“小姐,老夫人身边的崔妈妈过来了。”
“快请进来。”
崔妈妈是陈氏身边的副管事,进来后便要给沈雀欢见礼,沈雀欢虚虚的扶了一把,“妈妈别客气了。”
崔妈妈穿了一件儿银蓝相间的比甲,脖领儿上一圈儿灰兔毛,瘦削的脸畔边儿上耷拉着两颗金光闪闪的耳坠,看着比普通人家的妇人还要精神贵气。
她先是在四下里瞧了几眼,笑着道:“老奴瞧着三小姐这儿忒冷清,怎么就这么两个奴婢伺候?这宋四娣掌了内务,倒没从前那么尽心了,回头让她遣了官伢子过来,怎么都得再挑几个进来。”
沈雀欢搭她的茬,吩咐红芷给客人倒水,崔妈妈瞧着沈雀欢绵里藏针的笑着看她,忽然有些打杵,忙说:“三小姐您别客气,老奴是来传老夫人的话,说是腊八节的时候婉妃娘娘邀请二小姐、三小姐和四小姐到宫里头喝腊八粥,三小姐头一回进宫,有些规矩可能不明白,明儿早上会有老嬷嬷来给您讲一讲。”
崔妈妈瞧着这个三小姐,她神色平淡,也没有显得有多高兴,只是客客气气的道了谢:“劳烦崔妈妈走一趟了。”说完,红芷便递了赏银过来,好像“进宫”对她来说也不是什么值得欢喜的事。
崔妈妈心下犯疑,不是说三小姐一直跟着二老爷在外漂泊吗?平民能到皇宫里去,那还不是欢呼雀跃的大好事,她怎么一点儿都不在乎呢?
红芷送走崔妈妈,回来后发现小姐正盯着窗户底下的一株君子兰出神,眼底有看不到边的广褒,无止无尽,那是不会出现在少女脸上的深沉。
红芷看得呆住了,半晌,听见小姐幽幽的问她:“红芷,你见过皇上吗?”
红芷笑了:“奴婢是什么命,怎么能见到万岁爷呢?”
“那你听说过他是个什么样的人吗?”
红芷想了想:“景历二十五年的时候,皇上到护……到府里来给老太君贺寿,奴婢虽没有亲眼见到过万岁爷,但听近前伺候的人说过,皇上穿着金光闪闪的衣服,四十几岁的人,脸上连个褶子都没有,声音低低沉沉但十分清利。”
“哦,是吗?”
红芷望着沈雀欢变得娴静的面容,说:“小姐,您今天有点儿不一样。”
那个推翻整个江家的幕后黑手正高枕无忧的坐在龙椅上,而她即将离他那样近了,就算她修炼出了一副铁石心肠,也做不到无动于衷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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