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鹭婷醒来的时候先闻见了杂物的霉臭味儿,窗格子透过来朦胧的月光,照亮了她身边的一应事物。
这是碧桐花院放杂物的后罩房,这一年来她不知道在这地方度过了多少个夜晚,她不过是个十二岁的姑娘,从前亲娘虽然不受宠,她也从没落得被人欺辱了的份儿,自从那件事之后,她这个七小姐就成了承平侯府最不入流的一个。
正房里时不时传来历敏的唱调,历敏会几句昆曲,当初送沈鹭婷到邯州避难,历敏就因为这一技之长取悦了她姑母历氏,等他们回京之时也一并带到了京都来,在外人面前说是给自己添个伴,可这碧桐花院上上下下的人都知道,在历大奶奶眼里,沈家七小姐还不如这位历敏的分量重。
有丫鬟敢对沈鹭婷颐指气使,却没人敢给历敏脸色看。
沈鹭婷身体向后缩了缩,将冷透了的身子陷进草堆里,眼前浮现沈雀欢从合欢香车里走出时的样子。
那样惫懒,那样不耐烦,那样有底气,那样无所顾忌,那样的自信仿佛就长在骨子里。
沈鹭婷不由轻笑,那样的人,名门之后,嫡出之身,衣食无忧,恐怕一生都不知道什么是隐忍和委屈吧?
第二日,历氏接到了兵部尚书府徐姨娘的帖子。
历氏娘家是商户,能够认识沈家四老爷还多亏徐姨娘的父亲徐老爷,那时候徐家在同街开了天香楼,父兄去道贺时认识了沈四老爷,没几天沈四老爷被兄长带回家吃饭,她娘让她在槐树底下唱小曲儿,装作不期而遇。结果真被沈四老爷看上了,虽然是做小妾,但进门后就添了儿子,比正房还要受宠。
历氏也知道徐老爷的二姑娘给尚书大人做小妾,过年过节的都送节礼过去,但徐姨娘却是第一次给她下帖子过府。
历氏喜出望外,穿了最体面的衣裳又借了三房的马车,到了孙大人府上。
徐姨娘在小花厅接待了她。
徐姨娘这个人性情温和,又因为孙大人疑心重,对后院要求严格,所以徐姨娘轻易不请人到府里来,她借着庆年牡丹开花的由头,请了三四个姐妹到她院子里做客。
聊了一个时辰便说要留各位在府中用膳,众人都不是没眼色的,知道徐姨娘在尚书府里守的规矩多,孙大人的夫人又是有名的泼辣货,大家都不想节外生枝,纷纷借口告辞。
徐姨娘却单独留了历氏到屋里说话。
到了徐姨娘的内室,她也不拐弯子,开门见山的问历氏:“你们府上的二老爷可是个厉害的人物?”
历氏愣了一下,以为徐姨娘是受了尚书大人的命令来探她的口风,便也没藏着掖着,说:“说厉害也算不上厉害,听说外头有名有誉,结交的也都是文人,不过二老爷毕竟是个白身,在京城这地方,无权无财,哪里就能叫做厉害呢。”
徐姨娘脸色这才稍稍松范了一点儿,几句话把娘家和沈家二房的冲突告诉了历氏,历氏听得嗔目结舌:“竟有这事儿?”
“这事儿原没有我想的那么简单。”徐姨娘慢慢道,语气中透着几丝谨慎。“实话和你说,我姐夫孙刚的父亲曾经是我家大人的亲随,早些年我家大人去巾州平寇,孙刚的父亲为了救他丢了性命,所以我家大人对孙刚和对别人不一样,那是当半个儿子养活的。”
历氏听得张口结舌,“竟还有这层关系。”心里想的是,徐姨娘肯定是被孙刚推荐给孙大人的,要不怎么就她当了姨娘了呢?
徐姨娘既然这么说了,也不怕历氏非议她,她叹了口气说:“但是这么多天了,我家大人不仅没去京都卫关照我娘和孙刚,还命令门房不让我娘家姐姐见我。”
徐姨娘眼眶湿润起来,她身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