薛针奔北到了军营,在录事薄登了记,被兵丁领到杂役营。
杂役营里遂州城中的鸾凤堂、墨染堂、刺虎山、纹缘阁、精绣坊、暗魂店等店铺的抽丁已经稀稀落落编入营中,这些人有老有少,大都满脸愁容,只有墨染堂和刺虎山的抽丁冯论、许子墨刚刚出徒,年幼无知,不知远征戌边的苦楚。这二人倒也认的薛针,见他也来到杂役营上前打过招呼,冯、许二人于他年纪相仿,便多了一些亲切,拉着他站到一起。
遂州城传言乌鸦巷变成死巷,只是众说纷纭、莫衷一是,冯论此刻见到薛针,少年心性好奇,忍不住问道:“薛兄,我听说乌鸦巷闹瘟疫,死了好多人,夜间鬼魂争斗,这是不是真的?”
“冯兄,世间那有鬼怪,我倒是听说是江湖两大门派在乌鸦巷械斗,见人就杀。”许之墨插嘴道。
“不然、不然,鬼怪一说,自古有之,乌鸦巷里鬼怪多,遂州城里人人皆知。”冯论一脸肯定。
“那这么说,莫非冯兄是亲眼所见?人云皆云焉可信,不是亲身经历,莫要相信怪力乱神只说。”二人未等薛针解答,自己先搬起杠来。
道门相争在世人眼里竟然是江湖寻仇,光着膀子拿着菜刀拼个你死我活;不然就是枉死之人,魂魄不灭,死后不得升天,变鬼吓人,怪力乱神,真是好笑。
薛针摇摇头笑而不答。他无法告知大家真相,即便说了也没人相信,先帝驾崩、天下大乱、戌边北疆,现在的一切都是自己造成,由那晚为赵五纹身开始。
“哎,魂唤坊也是倒霉,偏偏在乌鸦巷开店,听说苏师傅半年都未开张,这生意实在是一天不如一天啊。也不知道你们是怎么捱过来的?”冯论见说不过许之墨转了话题。
“薛针,这下好了,朝廷征兵,咱们虽是杂役,不上战场,还有军饷俸禄拿,而且为军士纹身,单有赏钱可拿,这差事真是不错。”许之墨笑着安慰薛针,他和冯论都是刚出徒的伙计,店里给的工钱甚少,平时也难得揽到生意,这次戌边,军饷却是比店里给的工钱要多,二人眼界浅薄,反而窃喜不已。
旁边一个老者,满脸愁容,他是暗魂店的店主,姓陆名隐泉,暗魂店生意一直很差,尽刺些山精鬼怪,相貌丑陋、狰狞可怕之物,鲜有顾客上门,陆隐泉也没有徒弟,孤零零一人,此次朝廷抽丁戌边,只能拖着残躯上阵,他轻轻唱到:“十五从军征,八十始得归。道逢乡里人,家中有阿谁,遥看是君家,松柏冢累累。兔从狗窦入,雉从梁上飞。中庭生旅谷,井上生旅葵。舂谷持作饭,采葵持作羹。羹饭一时熟,不知贻阿谁?出门东向看,泪落沾我衣。”声音沙哑低沉,尽是沧桑凄凉。
冯论见他无趣,扫了自己的兴致,哼了一声道:“尽说些丧气倒霉的话,客人听了,沾了晦气,谁还愿意上门也难怪暗魂店生意如此之差。”
陆隐泉也不生气,摆摆手佝偻着身子,咳嗽几声站到一边,暗魂店生意不佳,实与陆隐泉性格有关,他不纹虎豹、不刺神仙、不镂山水、不雕观音,只纹些夜叉、鬼怪,旁人怕沾了晦气,都躲他远远的。
薛针却心有触动,自己现年十五,不知何日才能归来?才能怎见到师傅。他见陆隐泉风烛残年仍要冒着严寒去往北疆,这恐怕与发配无异,只怕到不了地方,就会横死途中,时值寒冬,大家都穿着厚厚的棉袄,几家生意好的在棉袄外还罩着皮衣,上好狐裘做成的围脖遮住口鼻,脚上也都是棉鞋、皮靴,这陆隐泉却只穿了件破烂不堪的长衫,,在寒风中瑟瑟发抖,他顿生怜悯之心,上前几步,从随身带的包裹中取出一件更换的棉衣,“陆老先生,我多带了一件棉衣,若不嫌弃,你我身材相若,便请收下。”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