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杜玉清头晕目眩得根本起不了床,昏睡了一整天,直到第二天凌晨才醒了过来。头上如裹着层层湿布一样难受,嗓子眼里又疼又干,口中无味,浑身软绵绵的,根本无法动弹。她叩齿吞津以缓解口干,没过一会儿又疲惫地睡去,再醒来已经是隅中,除了太阳穴还有一些胀痛之外,她觉得自己身体轻松,显然已经大好了。
房间里很温暖,地板上点着火盆,她翻身下床,腿还是有些发软。墙角的桌上有陶壶和粗瓷碗。杜玉清拎起陶壶摇了摇,温热的陶壶发出厚重的晃荡声,说明里面的水位过半了,她把水倒进旁边的粗瓷碗里,咕嘟咕嘟地喝下去。水温恰好,不冷不热,味道柔和甘甜,滴滴滋润,她好像从来没有喝过这么好喝的水,不禁又喝了半碗。她的生命仿佛久旱逢甘露的庄稼一下获得了新生,感受特别的敏感而清新。她在房间里走了几步,伸腰展臂,恨不能马上出去活动一下。
杜渊之进来,看见杜玉清醒来,如释重负地露出了微笑。杜玉清迎上去歉疚地说:“对不起,让父亲担忧了。”杜渊之嗔怪地说:“你呀,你呀。这次真把我可给吓着了,可别这样了。“他轻轻地给了杜玉清一个爆栗。接着问道:“我问你:你为什么不脱了鞋子再下水?”
杜玉清嗫嚅地说不出话来,脸有些涨红。
“怕被别人知道你是一个女孩子?怕坏了名声?傻孩子,没有什么比你的生命更重要的。”
杜渊之又点了点她的额头心疼地说:“你下次可不能再这样了,这次太凶险了。”
杜玉清经过这次劫难恍如新生,不知为什么觉得自己的心特别柔软,她抱着父亲的胳膊乖巧地说道:“知道了,下次再也不敢了。”口气中带着撒娇。
杜渊之拉着杜玉清回到床上,给她掖好被子,正色地说:“阿杏,我真是愧疚。我之前总是想实现自己的抱负却没能够为你们设想更多一些,考虑的周到一些。”
杜玉清摇摇头说:“您是我见过的最好的父亲。”
杜渊之也摇了摇头说:“那时你乖巧懂事,我却觉得自己不合格。我可以为我自己的理想献身,却不应该连累你们受累。经过这事我想了很多,我原来想只要我行为端正,身正不怕影子歪。没想到一旦政治失去了平衡,一方会变本加厉迫害另一方。所以如今朝廷混乱,小人当道,我也受了这无妄之灾。我这次回京城不定会有什么结局在等着我。我们必须做好最坏的准备。
你祖父是有远见的人,让你大伯出任武职,让我参加科考出仕。从前我觉得这就够了,现在才发现平衡应该是三个脚更加稳当。所以你从商很好的,不仅保障了家里人的衣食住行,也为家族留下了一条后路。今后为了家族长远发展,应该这样分散培养和经营,喜欢武的弟子从军,喜欢文的弟子从政,还有弟子可以从商,尤其是要往江南发展,这样多方布局才能长治久安。这次回去如果有机会我会和你祖父谈,如果不能就要你和你祖父谈了。”
杜玉清含泪点点头,父亲入狱后凶多吉少,他这是交代后事了。她不禁悲从中来热泪滚滚。她赶紧擦去眼泪,父亲现在需要的不是她悲天跄地的哭泣,而是她的支持和依靠,她必须接受现实,把悲痛变成力量,努力地成为他的臂膀和他背后坚强的依靠。
杜渊之很难过,也很欣慰,这个女儿到底不一样,可堪大任。“你别太难过了,不要为未来的不可知提前落入了情绪的陷阱作茧自缚。也许我可能因祸得福都说不定呢。”说罢,他扬起眉来瞪大眼睛,做了一个滑稽的笑脸。
杜玉清噗呲地笑了起来,这个表情是她小时候父亲逗她的招牌动作,如今做起来好似重温旧梦,杜渊之本来就儒雅俊秀显得比实际年龄轻,这样戏谑的表情更让他有一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