粥是限量的,每个人都只能盛上一碗,无论饥饱,想要再喝下一碗,都得等到中午才行。
当然,也有人打起了浑水摸鱼的打算,喝完一碗之后,便又排到了后面,妄图蒙混过关。
可那几位看着还算和气,长着一副邻家大婶模样的“掌勺”,却是一个个如同长了那孙猴子的火眼金睛一般,很是毒辣。只是一小会儿功夫,便在粥棚前撵走了十余个人。
当然,也不是没有人要闹事,只是这些灾民大都饿了几日,即便喝过了米粥也是体虚乏力,站在那几个穿着红衣黑袴的壮汉面前,气势不自觉的便是矮上了一头,三下五除二的便被收拾了去。
这样一来,剩下的人便一个个都老实了起来。而吃过粥的一干灾民也纷纷按耐住浮躁的心,在粥棚附近找片地方,或坐或躺,休息了起来。
唯一值得庆幸的是,粥,还是蛮稠的。
董席儒也靠在一面沾满了黄色淤泥的墙壁上——这黄泥是大水漫过的最好证据。非但是这墙面上,整个东京城内外,或者是黄河左近,被大水漫过的地方,在洪水退去之后,地面上都会留下一层厚厚的黄沙!
这也是为什么,在东京城的大地之下,数丈厚的黄沙之中,一连埋着两座曾经的城市……
不过,幸而此次并未是黄河大规模的溃堤,河水也主要是顺着汴河而来,无论是水量还是泥沙,相对于历史上的峰值,还是小了许多。
所以,这次的泥沙也仅仅只是淤积了二尺罢了。
不过即便这样,想要将城中淤积的泥沙完全清理干净,也是一件十分庞大的任务。
董席儒所在的位置就在粥棚的对面。旁边似乎是一家铜器生意的店铺,出售些铜制的器物。只是,此时并未开门。
而对面的粥棚后,隐约露出半面牌匾,上面写着的,似乎是“天一阁”三个大字……
不过,这一切,和他又有什么干系呢?
董席儒靠着墙壁上,摊着身子,目光呆滞的看着远方的天空,脑海中一片空白。
是啊,这些和他又有什么干系呢?
自双亲过世之后,他每日辛劳所做的一切,都是为了那三件木瓦屋子,以及里面住着的妻儿三人。
可是如今,却都不在了……
那他,活着又有什么意思?
时间悄然流逝,太阳也越爬越高,地面上残留的水份蒸腾而上,温度也升高了一些。
而周围,聚集过来的灾民,也越来越多。
突然,一阵吵闹声从不远处传来,其间有着男人压低了声音的怒斥,也有来自女人的啜泣……
董席儒对此并没有兴趣,盯了天空许久的眼睛有些发酸,便眨了几下。
只是,一只不知从哪飞来的蚊子落在了他的面部,他使劲的啪了去,却没打到,飞走了。
董席儒下意识的咧了咧被自己打的有些发痛的嘴角,放下去的那只手也撑了撑地,让身子坐高了一些。
视线也随之放平,从天空移到了地面——一个穿着看起来脏兮兮的浅粉色褙子的女人,脸蛋上也是脏的,黄泥与黑灰将她的年龄与可能存在的美貌完美的隐匿了起来。
也许只有二十多岁,也许有三四十了。这些,谁又能说的清楚呢?
只是一眼,董席儒便将事情看了个明白。
那女人怀中抱着个不大的孩子,看起来还没三尺高,也就是两三岁的模样。而手中,却是端着一个看起来有些残破的瓷碗。
粥棚是按人头施粥的,显然,那个两三岁的小娃娃并没有被算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