古人有梦游华胥之国,其乐无涯者,仆今追念,回首怅然,岂非华胥之梦觉哉?
——《东京梦华录》
正月的汴梁依旧是北风呼啸,但毕竟立了春,数九也到了末尾,风中的寒意自然是消散了不少,御街和汴河两岸的柳树都隐约间泛出了绿芽。
正值元宵佳节,在这个天下州县皆放灯三日而独汴梁放灯五日的年月,哪怕是卯时刚过,街上依旧是热闹非凡。
早早便起床忙碌的商贩们顶着还未放亮的黑夜,捋着袖子脚不沾地的在那一个个冒着白色水汽的蒸笼或者汤锅旁忙活着。
而逛了一宿灯会的游人并不急的回家补觉,反而是借着还未完全熄灭的灯火,三三两两的聚在一起在一旁的摊子上吃起了早饭,略微疲惫的谈话声中夹杂着抑制不住的兴奋,天南海北的侃谈着。
就当一切都该顺理成章的发展下去的时候,前方的街口突然轻微的响起了一声微弱的炮响。街上的众人本不大会关心此事——每到年节,无论是庆祝新春的官家百姓,还是初六后祈求新年开业大吉的商家小贩,亦或者三五成群到处捣蛋的小孩,将大大小小的炮仗放的到处都是。旁的不说,这汴梁的百姓们哪一个耳朵里不是听得都快长了茧子一般?
不过紧随那炮仗声响的,是几声长短不一的马鸣声,以及比那炮仗声明显高了不少的碰撞声与怒斥声接踵而至。
纷杂的声音很快传来,不过还未等周边好奇的人群围过去,整齐而沉重的脚步声夹杂着铁片碰撞的清脆声响,精锐的,最起码是装扮“精锐”的官兵们便将“事故现场”围了起来。
官兵们的封锁并难不倒好奇的人群,作为天生就点满看热闹这项技能的民族,不远处的州桥上第一时间便挤满了黑压压的人群。
“发生什么事了?”
“怎么了?怎么了!”
那砌着“大汉桥”三个大字的州桥上响起了此起彼伏的询问声,有疑惑的,有担忧的,但更多的却是如同小孩子们看到新玩具般的惊奇了。
虽然州桥并非可以通船的拱桥,但也高过路面数尺,足以看清楚下面的情景了。不过那也只是前端的福利罢了,反应慢了些或者离得远些的围观者只能尽量踮着脚尖,好奇的目光试图穿过一堆黑压压的人头直达现场。
的确是“事故现场”了!只见那夯了几层黄土并时常维护的平整路面上出现了两道明显的车辙。
顺着车辙往前看,那官兵的中央是一辆雕琢精美的马车,雉尾为饰,华盖霓虹,横摆在大路中央。拉车的皆是不可多得的骏马,毛色均是雪白,没有一丝杂色。
车上的贵人早在侍女的搀扶下从车厢中出来,站在一旁,被一群侍卫簇拥着。
而车的前方,地面上蹲一个青衫的老者,在仔细的检查这身前的“死者”——呃,不是死者,是伤患。
正当这青衫老者已在心中给地上躺着的这个倒霉蛋定下“死亡”的定义,并准备起身回禀时,耳畔突然传来了一连串轻微的咳嗽声,并且越发的清晰。
却是那倒霉蛋。只见他咳了两下,突然咳出一口鲜红的淤血,原本几乎消失了的呼吸终于通畅了许多,缓缓的睁开了眼睛。
......
李存又做梦了,在梦中他梦见了另一个自己,生活在千年前的同一个叫做开封的城市,不过那时更多的人称呼她为汴梁。那里有州桥明月,有繁台春色,有金池夜雨,有亲友同窗,节物风流,人情和美......然而美好总是短暂的,天命更易,王朝崩塌,那如同潮水般冰冷而无情的铁蹄自北而南踏来,踏碎了他所熟悉的一切.....
而当梦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