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昌城的落霞从来都不算美,枯枝落叶在夕阳的映射之下显得更加破败,了无生机。丞相府的白石青瓦还是威严和肃穆一如往昔,但是却再也没有往日的热闹,整个府中人丁凋零,只能偶尔看到几名行色匆匆的官员,穿着样式型相同的黑色或者红色长袍,抱着厚厚的文件走入府中,之后带着满面的愁容离开。
相府正殿本来是用作待客或是宴饮,曹公曾经在这里趁着酒兴抒发过对酒当歌,人生几何的感慨,然而此时所有的桌椅和乐器都被统统的搬了出去,大厅空荡荡的,只剩下满地的简牍和绢布,而且简牍的数目还在不断增加,每进来一个靖安曹的官员,堆放的高度就又增加了不少,最高的已经摞的有半人多高。
郭嘉就坐在大殿的正中央,他的样子已经快教人认不出来了。最触目惊心的是眼睛,两只眼睛充满了妖异的红色,两道血色泪痕自眼角划过面颊,犹如两条丑陋的疤痕挂在脸上。他的颧骨高高的突起,嘴唇呈青黑色,面部透出不健康的殷红,仿佛是扑上了一种劣质的胭脂。不仅是颧骨,郭嘉整个身子的肉都凹陷了进去,可以隐隐约约看出骨架的形状。他形如鸡爪的手微微颤抖的拿着简牍,用尽最大速度的记录着什么东西,写完一卷就扔开一旁,又拿起一卷继续写。每当他写完的时候,都有红衣的靖安曹官员把他的指令拿出来包好,通过秘密而又高效的渠道传到曹操的各级官员手中。
自从官渡之战打响之后,郭嘉就无情的蚕食掉了自己所有的精神和心力,他不睡觉,也不吃饭,把所有时间都用来战术推演和指挥调度。他早已经没有了当初的从容淡定,而是像一个神经质的瘾君子,挥霍着自己的血肉,才将将能维系住曹氏政权这座将倾的大厦。
曾几何时,像是接受无数其他人的挑战一样,郭嘉接受陈新的挑战。他有自信,任何阴谋诡计在他面前都起不到任何作用,这个异界来客虽然有很多强大的特殊能力,但是依旧不是他的对手,因为他是这个世界天命的化身。然而没有想到的是,陈新并没有用任何的阴谋和诡计,他用的是阳谋,正大光明,浩浩荡荡。
把河内冢虎司马懿送到袁绍的手下仅仅是一个开始,陈新的棋路飘忽不定,卧龙出山,彩凤飞翔,一时间郭嘉只觉得四面楚歌。本来说好不出兵的江东火神看到这个情景,也不甘人后,亲自率领兵来犯。
这些人没有一个是郭嘉的对手,也没有人敢挑战他的威信,然而陈新却无耻的把他们绑到了同一列战车之上,车轮滚滚前行,搅乱了历史的尘埃,留下一条不同寻常的车辙。
陈新的办法其实很简单,通过颜夜的侧写,他最为重大的发现就是郭嘉身为人的一面,他有欲望,有好奇心,他是天命的化身,但是不是天命本身。
他也只是一个人而已。
既然是人,精力总归是有限的,多找几个人来和死磕,耗也耗死你。
这就是阳谋,看得穿,破不得。
然而天命就是天命,它对于整个世人都是无情的,不仅仅对别人,对郭嘉也不例外,郭嘉血肉身躯之中的生机被无情的透支,死死的制压住了来自四面八方的攻势,不仅如此,更是隐隐有了反攻的趋势。
还好陈新还留有最后的一步棋,也是最初的一步棋。事情在哪里开始,也终究需要在哪里终结。
一辆马车从南方驶来,长驱直入,城门令翻看着马车夫手中的诏令,发现签发部门是靖安曹,而且是权限级别为最高级,也就是说,这辆马车的通行得到了郭大人的许可。于是城门令恭恭敬敬的向着马车行礼,之后指挥手下放行。
马车就这样慢慢悠悠的穿过扬州、谯郡、陈留、最终来到了许昌。
郭嘉现在全部精神都集中在四境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