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狄人没有王庭,北狄之王走到哪里,哪里便是王庭。
二十万人填满了狼牙谷,披着兽甲的北狄战士来到了冰河上,老祭司小心翼翼的捧出了珍贵的铁锹,最为强壮的八名战士一人一把,铁锹的样式很是奇特,它的柄很长很粗,比战士的手腕还要粗,战士哈了一口气,双手死死的握着锹柄,高高的抬起来,然后用尽全身力气,猛力贯下。
冰层被凿破了,像铁抢一样的铁锹深深的陷了进去,老祭司的神情无比激动,也无比惶恐。姮季走过去一看,雪窟窿凿得很大,但是却没有水。
“冰河永不枯竭,北狄人永不灭亡。”
老祭司跪了下来,朝着那八个雪窟窿叩首。
八名战士涨红了脸,其中一个壮得像头牛的战士红着眼睛解开了背上的绳子,把背后的战锤拧在手中,那是一柄硕大的石锤,北狄人缺铁,造不起昂贵的铁锤。不过,可别小瞧这柄石锤,它重达两百多斤,曾经把一头冰熊砸得稀烂。战士爬上了马背,战马承受巨大的压力,趔趄了两下,战士在马背上站起来,猛力一蹬,战马站不住脚,趴倒在冰河上,战士却抱着战锤飞了起来,带着强大的贯力,一锤子砸在铁锹的柄端上。
“轰,碰。”
一声重响,一声破响,铁锹往下陷了半丈,锹柄像竹筒一样破裂,断裂的木渣四下乱飞。战士抱着石锤落在地上,喘着粗气。
老祭司霍然起身,扑向冰窟窿,双手在里面一阵乱掏,捧出来的却不是河水,而是一把冰渣。
“苍天啊……”
老祭司捧着冰渣举向天空,神情悲哀若死。八名战士羞得无地自容,拧着石锤的战士犹其自责,看着那不冒水的冰窟窿,他举起了手中的石锤,猛地一锤砸向自己的脑袋。
“住手,鬼方图。”
姮季抓住了战士的手腕,磨盘大小的石锤顿在战士的头上方,离战士的脑门只有一寸,战士涨红了一张脸,双眼血红,直欲喷血:“姮季,你想羞辱我?”
北狄有许多部落,鬼方部落便是其中一个,酋长以鬼方为姓,上一任北狄之王便是鬼方部落的酋长,也是鬼方图的父亲。六年多前,鬼方图的父亲率着数十万北狄战士经由狼牙谷而入冰河之源,想要从燕人手里夺回原本属于北狄人的土地,他们从冰河之源一直打到陇山,不料还是败给了燕却邪,一路惨败,一路逃亡,最后经由狼牙谷逃到了更北的北方。姮季的父亲是姮氏部落的酋长,就死亡在狼牙谷。北狄人不可一日无王,按照古老的传统,幸存下来的姮季与鬼方图走进了熊窟,与数十头冰熊博斗了整整七日,最终两人同时走出了熊窟,然而,扛着冰熊之王的头颅的人却是姮季。
“你是英勇的战士,不该为此而牺牲。”
“我亵渎了冰河,本就该死,我愿意把我的血撒在冰河上。按照古老的预言,冰河需要勇士的血才会融化,就算你是北狄之王,也不能剥夺我在死亡之前的荣耀。”
“不,冰河没有枯竭,北狄人不会灭亡。你的血应该撒在南方,而不是这里。那里有春天,有夏天。”
姮季抓着鬼方图的手腕,一点点的把硕大的石锤拉离鬼方图的额头,最后猛然夺下石锤,甩了甩膀子,拧着石锤冲向鬼方图凿出来的冰窟窿,抱着石锤,一锤子砸下。
“嘶噶,嘶噶,哗啦啦……”
冰层破裂了,像蛛网一般纹裂,巨大的冰块翘起来,冰冷的河水喷出来,其中还飞跃着无数的冰鱼。两名战士滚进了河里,泡都没冒一下就沉了下去,鬼方图的马也栽进了河里,奋力的刨动着四只蹄子想要游上岸。姮季提着老祭司的脖子,单掌在马背上猛力一按,跳出了汹涌的河流。马沉下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