惜芷身子一软,险些兴奋地晕了去。那手中的火光亦是一晃,石室里火光摇摇曳曳,与之前的光景肯定大不相同,可是面着墙壁的那个背影好似并没有反应,就像是早就知道有人来到他身后了一般。
八十余日的辛劳便在见到他的这一瞬间消弭得无影无踪。无论多么深痛的哀伤等待被抚平,可在这千钧一发的刀刃上却浮现了一丝柔情。惜芷好高兴,此刻竟也不去想他会是旁人了,他就是她要找的陆隐琮!她曾多少次幻想过这般景象,幻想过他陆隐琮好好地被她找到了。而此刻,这景象便在她眼前,陆隐琮,他好好地在这儿。
惜芷慢慢地走近他,走到他的背后,他的浅棕色衣衫渐渐在火光的靠近下被映清,如此清瘦而羸弱,她好生心怜!她的眼光里漾着悲伤和哀婉的意味,就那般爱怜而伤心地望住他。惜芷慢慢蹲下去,低着头,像一只不知所措的小兽,她激动而迷惘地竟不知要说什么!此刻她的眼里,他,就是那汴梁路的陆公子!
“隐琮,我是惜芷,你的……你的未婚妻,你还记得我么!我……我来救你了!”惜芷嗫嚅着,双眼慢慢浮现了一层泪雾。
眼前的迷漓中,那个虽然憔悴却一直都很淡漠的背影蓦地动了下,随即伴着一阵铁链声响,他回转过身来。惜芷低下头,呆呆地看着自己的衣衫,却见这个人极不灵便地,慢慢地将头也微微低下,似在尽力去看惜芷的容貌。惜芷耳边传来一声嘶哑,她没有听清他说什么,随即他清了下嗓子,还是一个暗哑之音:“姑娘,你是谁?”
惜芷恍然抬眼一望。可看清空碧雪,暗夜流光,一道光晕映在眼波水横。而她仿若置身在皓月幽谷之中,她温然感到的,是朗和的脉脉月华,俊雅的泠泠风光。
一瞬间,她被这种澄澈清亮的目光围住,甚至都看不到他的憔悴和哀伤。她怔了一下,目光轻转,才慢慢看到了他面上的一处处伤痕。
这张脸上新伤累然,嘴角的肿块里晕着血丝,双目都泛青,脸光微黄,好像虚弱至极。但惜芷盯着他,饶是那张面孔是黯淡的,可那双此刻正盯着她的双眸里的炯然和明朔,还是让她情不自禁地心神一凛。
“我……我是你的未婚妻阮惜芷!”惜芷不自主地浸在这眼光里,便彻底迷惘了,于是又说了一遍。
那人默默地看了她半晌,蓦地双眸泛亮,浅笑在容,道:“我有生之年居然还得了个未婚妻,真是美事呵!”他慢慢看向身侧的冰冷地面,又道:“你们的计谋还是算了罢!”
这话透着冷漠和凄寒,惜芷一下愣住了。她好像终于回转过神儿,想起了之前自己的揣测。于是她连忙问:“阁下……阁下是厓海会之人?”
那人抬头,看着惜芷的眼,道:“你难道和他们不是一伙儿的?你既叫我“尹琮”,又怎生问我是不是厓海会的!”他炯然的双眼凝望着惜芷,惜芷轻道:“你是……”,那人望住了她,一字一句咬出:“我是厓海会陆尹琮!”
惜芷呆了片刻后,猛地抓住陆尹琮的手,双眼里的激动像要喷涌而出!尹琮手上的铁链子泠泠作响,却见阮惜芷都不知是哭是笑,大喊着:“原来阁下和陆公子是一样的名字,原来您是厓海会的!”她站起身来,激动地走来走去,忽地回过身来对陆尹琮道:“我千里迢迢,居然是被阁下这个“陆尹琮”给引来了!”惜芷又回到尹琮面前,看着他的眼睛,轻声笑道:“请您莫急!我定会救您出去!”
阮惜芷在汴梁路时知道那个陆公子的名字如何去写,这时她笑着问道:“不知阁下这“陆尹琮”三字如何写呢?”那陆尹琮看了正在莞尔的惜芷半晌,轻道:“陆地之陆,姓尹之尹,琮玉之琮。”惜芷笑眼一弯,道:“哦,你和我知道的陆公子的中间字是不一样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