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时候,连续几天也没活干,特别是下雨天,十天八天也不一定有一趟活。在街角等久了等烦了,有的就地围成一圈在那打起了扑克,每人的面前就放着几毛钱;有的就无精打采地靠着墙跟或路树头上打起了盹;有的实在困的不行了,干脆就躺在路边的水泥地上闔上了双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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人们把到城市来打工的农民叫“农民工”,而把农民工这样打工的一族叫作“零工族”。
然而,把到城市里来打工的农民叫“农民工”,这就不知是对他们的尊重还是歧视?但可以肯定地说,它一定不能同公职人员那样吃香,普遍受人青睐;但是有一个头衔总比没有什么头衔要好;这样,他们也就有了自己那一族群的名称,有了一个新潮的名称,流行起来的名称,一个在全世界上很有特色的名称。看来这样一个名称,得同与每一个人息息相关的“猪肉佬”、或称“杀猪佬”、或称“屠户”这一个名称一样,一直流传下来,还要一直流传下去;而能不能同孔子这个名字一样,流芳百世,那就得留待后人来评说了。但是可以肯定地说,后人在给他们写传时,一定不会写上“他们有着主宰天下大志”这句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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温石生和周小兰一来到湛江,就加入了农民工的零工族。每天,天一放亮,一人骑起一辆破单车,车尾捆着铁锹和那一个装着工具的泥水桶就到街角上去,同那些老乡一样在街角上等活干。这一天能不能有活干就全是听天由命了。但是,不管等得多烦多困,他俩也不敢掺和到那些打扑克的队伍里去,虽然输赢就一块几毛钱,但那一块几毛对他俩对家人都是很重要的——在家乡是一家人一天的伙食,在这里是夫妻俩一个午饭。并且,他俩觉得大家都是乡里乡亲的,即使不输,赢了人家的也不好;一条水路来的,都是来揾食的,揾到一块几毛谁都不容易。因此,实在困的不行,就靠在树头上打盹。但眼睛一刻也不能全闔上,就半开半闔,得留意着那些过往的车辆和行人,看看是不是来找人去干活的;一旦错过了一次机会又不知到什么时候才有机会,说不定又是白等一天。那样一来,这一天的伙食就得挖口袋;挖去一分就少一分,挖去一次离凑够孩子读书的学费就远一步。如果那一天能找到活干,都是一身泥水一身汗水;干完活之后,晚上回到棚子里,骨头就都像散了架;但那时心里还是有一种安慰──今天不用挖口袋了,儿子的学费有希望了——劳累对他俩来说再不是折磨,反而是一种安慰。有哪一天,夜晚回到那顶沥青棚时,身体没有劳累,心就特别地慌特别地难受,就会觉得更累更苦。而第二天一早起了床,一拿起工具,一骑上了那一部吱吱呀呀的破单车,一路上又来了担心──不知今天运气如何?每一天都是这样在焦虑——等待——期盼——希望或失望——的这一种状态中生活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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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果哪一天找到的活是扛沙包扛水泥背砖块,请他的人家要是有电梯的楼房还算好一点,要是没有电梯的楼房,还要扛上十楼八楼,那样一来,每扛上一趟都是上气不接下气。在刚刚卖完血的第二天,温石生就接到这样的活,是把四十包沙子和二十包水泥扛上十楼。刚开始搬的十包八包还能应付得过去,但是越来越感吃力,上下楼的脚步越来越重,搬运的速度越来越慢,一直到天要黑还搬不完。不搬完是拿不到工钱的,他就只好硬挺下去,结果在搬到最后一袋沙子的时候,走到五楼刚迈上四五步,双眼一黑就晕倒了。他和背上的那一袋沙子从五楼的台阶上一直滚到四楼的平台上。在下面装沙子的周小兰看看过了那么久还没见人下来,好像有预感他要出事那样就赶快往上跑,一看到他倒在四楼的楼梯的转台上,就一边拼命呼喊一边拼命地掐他的人中。可这是一座新楼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