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的这份盼——盼儿子和儿媳回来的那一份愿望——是比谁都来得要迫切和更强烈的。奶奶很想走下山去,陪伴在老伴的身边的,但她已走不下山了,即使能走下去,恐怕也爬不上来,走不回家了。
而每到这个时候,温沛枫做完作业后,也时不时走到门外,向山下张望,既是在张望爷爷,也一样是在张望爸爸妈妈;他一样是在盼,盼爸爸妈妈在这个时候回来。随着年龄的增长,他的这个愿望就一年比一年来得更加强烈,同时,还伴着担忧;因为他听说,好多出外打工的还经常会发生工伤。有时候看到奶奶站得太久了,在秋风中瑟瑟发抖,还不停地咳嗽起来,他就去把奶奶扶进屋里去,到床上去躺了下来。
此时此刻,此时此刻,爷爷是不是又坐在那块石头在张望了,奶奶是不是也一样倚着门框在张望了。而让他料想不到的是,此时此刻,奶奶已同爷爷一起坐在那一块石头上,一起往远方张望,一起时不时由担心而发出了一声声的长吁短叹。因为奶奶可以爬山了,上下山都没问题了。在瑟瑟的秋风中,俩人紧挨着身体,让体温去暖和对方——大漠的秋风此时就已是很凉的了,吹久了的话也就会感到冷了——一起在聊一起在盼望一起在张望一起在心急,而双方都没去道破对方的心里的那一份盼那一份急还有那一份担心!在奶奶身体还健康时,一到入秋,他就经常见到爷爷和奶奶是这个样子的。那块石头上有两个屁股印,一个是爷爷的,一个是奶奶的。每到这个时候,那还不大懂事的白雪就在爷爷和奶奶的身边欢蹦乱跳的,一会儿捡起一块石子往山下掷下去,一会儿又跑去摘下几朵鲜艳的格桑花。她趁着奶奶用双手去把被秋风弄乱了的头发拢在一起的时候,就把花儿插到了奶奶的耳鬓上,让那几朵格桑花在金色夕阳的照耀下,发出了异彩,非常好看,一下子就让奶奶那又瘦又皱的脸生出几分美丽来。这时,白雪就高兴得拍响了一双小手掌,一边拍一边说,奶奶好漂亮呀,奶奶好漂亮呀!这时,爷爷的脸上也会露出少见的笑容——自从儿子和儿媳妇出远门打工后,他原本总是笑着的脸,就难得见到过笑容了;他的那份笑容是被对远在他乡的儿女的牵挂和担心所带走了的!
秋天悄然过去了,冬天悄然又来了,春节悄然又到了,但是还是没能见到盼望的亲人回家。一秋又一秋,一春又一春,他们盼、盼、盼……等、等、等……,而还是没能见到所盼所等的亲人回家!
此时,也是此时,身在异乡的爸爸妈妈收工了吗?身体还好吗?脸色还是那么蜡黄妈?上街去买上一个月饼吗?
温沛枫一边嚼着馒头,一边思绪已飞回到家乡,也飞到了父母亲那。
“我们一家什么时候才能团圆呢?八月十五,八月十五……哪一年?哪一个八月十五呀?”
他在脑子里不禁打了几个问,几个深切的问。一年又一年,秋思秋愁总是落他家,他一下子就泪眼朦胧。
他洗着饭盒时,手机响了,是陶梅打来的。
“陶梅,有事吗?”他问。
“没事,就不能找你,”陶梅给他这么一问,差一点就要流泪了。
“对不起,陶梅,是我说话不注意,”他已听出她的声音有着哽咽的声调了。
“‘对不起’,这三个字,什么时候才能从你的嘴里去掉呢?”
“这三个字对很多人来说,是很难说出口的;而我不知怎的,那么轻易就能讲出口。”
“而对我来说,一听到是你对我说这话,就觉得很刺耳很难受。”
“不知为什么,在你的面前也改不掉,可能是对顾客讲惯了的吧。”
“我可不是你的顾客。”
“我真的还找不到一个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