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个有着那么著名的书院培养了那么多达官贵人,还有著名文人、将军的土地上,为什么又偏偏出了那么多以匪为活的人?怎么就不能教化一下底层的人民,让民风纯朴?是政府的无能呢?还是人民的愚昧?是文化的失传呢?还是世风日下?
这时,温腾飞忙完了事后,也到她的身边坐了下来。
“在想什么了?”他悄悄地问。
“怎么知道我在想什么?”她也是悄悄地回答。
“你的那个脑子是不会有闲的时候。”
“我在想土匪。”
“害怕吗?”
“有一点,但有你在,就不怕了;治安还是那么不好吗?”
“说不清楚,也听说过,我倒是没遇到过。”
“在这样一个敢说‘惟楚有材,於斯为盛’的地方,以前为什么有那么多土匪呢?”
“这一点,作为教育家的朱熹和张拭是料想不到的。这一点,连朱熹去世三百年后的另一位旷世大学问家王阳明先生也是料想不到的。‘谁能说,历代教育家一辈子又一辈子浇下的心血和汗水,一定能滋养出文明的花朵,而这些花朵又不凋谢呢?’国家落后、政府腐败、漠视民生、漠视人权、不畏人言、人民贫困又愚昧,哪不出土匪才怪啊!”
“哦,这就像索马里,那样的落后国家,那样的腐败政府,那样的无序社会,就会滋生海盗。”
“说得对,****是酝酿暴民的土壤——恶政将人变成鬼,善政将人变成善人;贪官污吏越多,酿造的暴民越多。谁都能安家立业,谁都能有尊严地活着,谁还愿意去冒着被杀头的危险去干那个呢?”
“我记得梭罗说‘我确信,如果所有的人都生活得像我一样温单,偷窃和抢劫就不会发生了。发生这样的事,原因是社会上有的人得到的多于足够,而另一些人得到的却少于足够。’”
“当然是的,只可惜,人们的在需不只是‘山毛榉的碗碟’了。因此,社会的不公,所造成的贫富严重不均,就会造成社会秩序的混乱。”
温腾飞的这个话好像是总结一般,陶梅在沉思。
当天是不能赶到凤凰城了,晚上就在一个说不起眼又是很起眼的、是生产了不少“酒鬼”的县城休息。这是这条旅游线路的第一个休息站。第二天必须又要赶半天的路才能到达凤凰城。
地处湘西的凤凰城,连当地人也把它看成是一个古怪的地方,而在外人看来它就不知要古怪到什么程度了;还有它不但古怪而又神秘,神秘得有一点不可理解。它曾经是一个非常荒凉的地方,之所以变得这么出名,纯粹是因为战争和杀戮。它真是用人头堆起来的一座城;它的城墙仿佛就是由一颗颗人头所砌成;它的河——沱江——至今流淌着的仿佛还是那个年代的鲜血;沿江而建的布满山坡的吊脚楼那红色的房墙,就好像是用鲜血所染成。从某种意义来说,没有那血淋淋的人头,没有洒满沱江的鲜血,就没有这一座古怪而又神秘的古城,就没有这一座让千千万万人们流连忘返的古怪而神秘的古城;它所背负着的是沉重的历史——令人伤心痛苦的历史!
第二天,往那赶的路上,陶梅一直在想着它究竟是一个什么样子?是美呢?还是丑呢?是辉煌呢?还是败落呢?
车子逐渐接近凤凰城时,陶梅就想起了一位已亡人,就想起了他的一本书——一本写得带血带肉的、一点也不做作的、一点也不自吹自擂的书。她仿佛又看到这位已亡人脱光了裤子在河里戏水的情景;仿佛又看到这位已亡人在掷骰子斗蟋蟀的情景;仿佛又看到了这位已亡人童年蹲在地下拉风箱的情景;仿佛又看到了这位已亡人走在人头堆里一个个地辨别着人头的情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