邓一年沉吟片刻,才道:“这么巧,老道刚得了一块幡,陆殿主就找上门来……”
陆萨眼里寒光一闪,声音里有了些起伏:“司魂殿与仙庭虽然各有立场和机缘,但毕竟同出一门,渊源极深。上人身为天道护法,为何戏弄在下,将阴阳幡不言自取,临了还想着巧言诡辩,这是什么道理?”
邓一年扬眉:“你这意思是,我去你司魂殿盗走了阴阳幡?”
“难道不是如此?”
邓一年气极反笑,从怀里摸出那块从庆阳手里得来的阴阳幡,道:“你说的阴阳幡,是这个么?”
“上人明知故问。”
“老道这几万年修身养性,养了一肚子好脾气,”邓一年慢吞吞道,“反观陆殿主,却似乎说话越来越冲了,敢情司魂殿是养火气的地方么?”
陆萨脸上肌肉一跳,咬牙做礼道:“上人教训得是。在下有失礼数,请上人见谅。”
“阴阳幡是你司魂殿镇殿之宝,我拿着没什么用处,还你也罢,”邓一年点头,将阴阳幡递了过去,“……只是,道理却要说清楚。”
陆萨大松了一口气,脸色一下子和缓下来,接过阴阳幡细细查看,口中漫不经心地道:“上人请说。”
“老道有自己的傍身法宝焚天,不需要到你司魂殿去盗什么阴阳幡。此幡乃是方才从南域妖王及其义子庆阳手中所得,不知陆殿主从何处得的消息……”
陆萨木然无表情的脸突然僵住,“庆阳?上人所说庆阳是谁?样貌如何?”
邓一年原本猜度那庆阳必是出自陆萨门下,见他这幅样子,心里更是确定,便将所见到庆阳与蛊妖虫母的一番情状说了一遍。
说到那蛊妖虫母口口声声“庆阳我儿“时,陆萨脸上由白转青,阴气浓郁,唇色渐紫,待说到庆阳祭出阴阳幡之时,陆萨一张白脸已然如黑云密布,羞怒不已。
“上人,”陆萨一口打断邓一年的话,粗声粗气地问道,“这畜生如今去了何方?我要打断他的腿!”
“……我见他欲图以此幡困住我,又恼恨他杀了刺复城一城居民,就将他烧死了……”
“烧死了?”
陆萨嘴唇颤抖,半晌说不出话来,许久许久终于忍受不住,张开双臂,仰天长啸,啸声如哭,甚是凄凉:“庆阳庆阳!爹对不起你啊!”
那头巨大黑豹也仰天长啸,声如闷鼓,沉闷压抑。
邓一年大感意外,一时无语,心下转念,将事情前后经过捋了一遍,尤其想到最后那假灵煞出现之后,与陆萨一般打扮和声音的偷袭者,警惕之意顿时从心里升腾而起。
许久,陆萨渐趋平静,脸上青气渐消,唇色复白,冷冷道:“上人明知庆阳是我司魂殿弟子,却以大欺小,擅自将他烧死,这事仙庭应给我一个交代。”
这番话说得无礼又无理,邓一年却摇头叹息不以为忤。
即便庆阳死有余辜,毕竟也是陆萨的亲生儿子。儿子被自己烧死,父亲一时激愤要讨说法,这也在情理之中。
况且,此事从头到尾透着蹊跷,计较一时的意气之争着实没有必要。
陆萨见邓一年不说话,心底更是懊悔忿怒。
庆阳是陆萨与苍甸州武帝之妹焦兰芷所生的长子,因为从小失母,一直懦弱自卑,不甚聪慧。
一年前庆阳与义兄盘都起了争执,陆萨恼怒儿子不争气,大骂不止,导致他负气出走,这一年来,陆萨四处寻找,毫无消息,心中惦念不已。
想到跟儿子说的最后一句话是“滚”,陆萨心如刀绞,一股杀机暗暗从心底升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