昌晟的高热是在第二日傍晚散了的,也是他命不该死,熬了过去。
只可惜……昌晟太小了,小小孩子哪里经得起两天一夜的高烧?
烧热是退了,命是保住了,然而却烧得失了声,再也不能言语了。
长久的高烧本就是要命的事儿,尤其是小孩子的,有的是烧坏了脑子,烧成傻子的。昌晟没烧成傻子,却烧成了哑巴。
一个哑巴王孙,四九城里都传遍了。
第三日的时候,康亲王府的嫡福晋博尔济吉特氏进宫了,她先去叩见了皇后,足足在皇后处驻足了一个时辰。然后就来到嘤鸣的长春仙馆外求见。
嘤鸣暗自嘀咕,去了皇后那儿,又来她这儿,这是表示她在皇后处没有得到所求吗?要不然她这个表舅母,怎么会登临她的门儿呢?要知道进宫前,她跟博尔济吉特氏便是敌对关系,博尔济吉特氏的儿媳妇马佳氏的脸就是被她给毁了的!如今的康亲王世子惠周还是她的妹夫!若非走投无路,博尔济吉特氏不会来她这儿。
“娘娘,你要见康亲王福晋吗?”半夏问。
嘤鸣笑了,“当然要见,本宫怎么能把表舅母拒之门外呢?”——正想着该想法敲打一下乌苏氏呢,真真想睡觉就来了枕头。康亲王福晋来得太是时候了。
几年不见,博尔济吉特氏瞧着见苍老不少。倒也是,儿子死了、儿媳妇死了、孙子哑巴了,一波波打击下来,自然心力交瘁。
博尔济吉特氏也没了从前那副锋芒四射的模样,整个人的气势都弱了大半,仿佛一只泄了气的皮球,又好似衰败了的残花。
她膝盖一弯,规规矩矩请了个安,颓然道:“给舒妃娘娘请安。”
嘤鸣高坐在上头宝座上,手一虚扶。客客气气的说:“福晋请坐。半夏,上茶。”
嘤鸣的礼遇。叫博尔济吉特氏疲惫的眼中泛起了一丝希冀之色,她忙端坐了下来,勉力遏制住自己的心绪,连忙压下一口温热的茶水,嘴上先恭维道:“数年不见,娘娘还跟从前一样年轻貌美。”
嘤鸣打量着博尔济吉特氏,果然是有所求啊。否则她这个表舅母的嘴巴怎么会这么甜呢?
“福晋倒是变了很多。”嘤鸣说。
博尔济吉特氏苦笑道:“是啊,妾身已经是个满脸皱纹的糟老婆子了,娘娘却正当风华。”
嘤鸣笑着说:“本宫所指的变化,可不是说福晋的容颜。福晋的脾性,跟从前也是大不相同了。”
博尔济吉特氏苍老的面孔上更加苦涩,她道:“自然不同了……从前妾身起码有儿子,后来就算没有了儿子,起码还有孙子。如今——连孙子都要保不住了。”
博尔济吉特氏没提自己儿媳妇马佳氏,可见是马佳氏在她心目中根本不要紧。如此。嘤鸣倒是可以放心些了。她和康亲王福晋的仇怨,其实也不过是马佳氏的脸而已,如今康亲王福晋连自己儿媳妇的死都不伤心。更何况是脸了。
嘤鸣便道:“福晋的孙儿如今已经退烧了,没有性命之逾了。”
博尔济吉特氏忍不住哼了一声。仿佛再隐忍着滔天怒意一般,“那是昌晟命大!可如今,他已经不会说话了……”说到此处,博尔济吉特氏的眼中已经一片湿润。她的孙儿,那么乖巧的孩子,从前就爱扑在她腿上唤她“玛嬷”,现在,再也唤不了了。
嘤鸣只得安慰道:“慢慢医治,日后兴许会有起色的。”——这话也只是安慰之词而已。高烧失声,这在后世都没得治。何况三百年前的清朝呢?!
“不会有起色了……”博尔济吉特氏一脸绝望之色,“妾身已经不敢奢求昌晟能再出声了,只盼着,他活着既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