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早上都有奴仆来市上购菜食,待发现他的书摊,立即就飞奔回家去告诉主人。
两三刻以后,就有位住得近的老迈士人单足着屐一瘸一拐气喘吁吁跑来,隔老远先高声问:“那书家,汝书何人所抄?”
任何人只要看过一眼,就能察觉印书与抄书的区别,这方面无法保密,待他跑到摊前,赵原答道:“我书乃新法所制,非人抄写!”
老士人匀着气先在各书封面上一一扫过书名,眼中精光越来越亮,待见《琴操》下面录着蔡邕著三小字,反倒更喘得厉害起来,伸手就要取书去观看。
赵原急按住书面,老士人取不动书,怒瞪他道:“若不先观文,何知真假?错漏?如何买书、议价?”
赵原摇头道:“我售之书,如儒经合集,乃先仿熹平石经之文,再经名家堪校,可保错漏绝少,各书皆如此!然亦有所限:一书只许任翻三页观文,合意则买,不买不许再取书阅文!”
老士人再在各书封面上看过,觉得最想要的还是难得一见的音律之书,急点头道:“便依此限!”
待赵原松手,老士人急抽出《琴操》,打开第一页细细观看,好一会后得看完,已经入神,想要翻到第二篇,忽记起书商的话,生生忍住,又从中、从后翻看了两篇,感觉甚合己意,才问:“此书何价?”
赵原道:“十金!”
“十金?”老士人勃然大怒,喝道:“汝得此印书之法,想制书甚易!且此书闻所未闻,真蔡伯喈所著焉?便值此价?”
果然被对方识破印书虚实,赵原还是不慌不忙道:“此蔡中郎之女所献,岂有假?”
老士人怔了一下,试探问:“蔡伯喈之女在北?”
“元皇纳入宫中,闻已育下一女!”
之前说的熹平石经就在洛阳城内,再听这话,书商根脚已不难猜到,这本《琴操》的可信度顿时又高了几分,只是价格使人肉疼而已,老士人愤愤将目光转到其它书上,问:“儒经何价?”
“儒经一集一金!”
老士人又欲取观其文,赵原再阻住:“《琴操》未买,不可再阅余书!”
赵原态度坚决,直将老士人气得暴跳如雷,只是人家已有言在先,他满肚子脏话都只能强忍着:“价略让几分?”
“分毫不可少!”
书商锱铢必较,分毫不让,老士人怨气顿时更重。他知道书价昂贵,听闻市集有售书者时,来得急迫,钱财倒未忘带上,但若对方是幸苦手抄的也就罢了,此时明白印书之法,想想要被奸商赚去这么多,哪有不肉疼的?
明知印书法传开后,将来数年内书价必大降,可生平最爱之物就在眼前,心头之痒又如何忍得住?
又见《琴操》只有三本,恐将来也是难寻的孤本,万一之后无人印制,错过机会就再寻觅不到呢?
最终无奈,也只得掏金银出来先买下《琴操》,又将未读过的儒经合集翻翻,共买下五本,其余的就只指望将来书价降时再收集了。
老士人一边痛骂着奸商,一边欢喜地抚摸着书籍,一脚着袜、一脚着屐,一瘸一拐地回家去了。
生意开张之后,也有市中好奇的商贾过来翻阅,买下几本儒经合集。
再接下来,摊子就被蜂拥而至的士人们完全包围住了。
书籍是一个家族的底蕴,重要性甚至在财富之上,一个又一个襄阳士子前后赶来,就算弄清楚这印书之法,大多数人也要先扬着脖子来挨宰。
儒经合集士人恨不得各本皆有,有些家中本有手抄的也想买回去对比勘误,还有的自认学识不足要借用大元的标点符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