黄初平带着谢安站在高处,望着并不宽敞的河道上浮着的鼠尸,一时澄静的水面也变得如墨漆黑,黄初平问道:“小师兄也学占星算术之类,也曾学得如诸葛先生那般知风迎雨呢?”
“都言东风送湿,眼下正是东风,亦可看云。”谢安叹道,“云薄天晴,云厚天阴,云卷如钩则雨,云层若如堡垒积叠则有雷雨……”
谢安说了许多,黄初平听得晕乎乎,仰头望天,暮色里,见远山外薄云如草书缭乱飞扬,隐隐像是看到奔腾的马群,不由道:“庄子云,野马也,尘埃也。这云如马群,奔走入方外之境,倒是令人神往。”
谢安也附和道:“野马尘埃,转瞬消散,却已是千百年啊。”
两人说完,对望一眼,继而莞尔。
沈劲和刘惔已摘了许多青蒿,见这两位一人如仙一人如画,还聊着玄言,恍惚有随云消失的不真实感,沈劲忙打断两人道:“二位你们可否先做了正事再感叹玄道?这村民还眼巴巴等着你们的药呢。”
刘惔之前见妹妹喝下黄初平的药已能坐起身,脸色和情绪也已缓和许多,不由再度审视谢安,此人真心没什么都没做,只是跟着黄初平走走看看,如今还有心情看景色谈玄理,也不知是该佩服他既来之则安之的性情,还是怪自己对这他抱了太大希望,这少年,仅仅只是人脉广罢了。
黄初平摸着肚皮叹道:“我饿惯了,可小师兄身份尊贵,若饿坏他了,你们谁也担不起啊。”
“你们可会做饭?”谢安问,沈劲则朝刘惔笑道,“阿狸可会做吃食了,如今河中鱼不能食,我去弄些野味,也好让刘小娘子开开荤。”
黄初平赞同:“对,令妹其实身体虚弱也多半是没开荤的缘故,整天只吃些稀粥,没病也要整出来病来。阿劲,山鸡野兔必须有!”
沈劲笑着拿弓往山间而去,谢安在刘惔的注视下,开始进厨房用干货和野菜做小菜,粥自然还是要做的,只是里面放了从建康带出来的红枣之类补品,那是他路上当零嘴吃的东西。出门前被谢朗塞了几兜袋。
然后谢安又跟着黄初平开始制作青蒿汁,这看似只握笔翻书的手干起活来一点都没有生疏,看得刘氏一家目瞪口呆。
待刘容吃罢,谢安又拿出银针帮她扎了几针。起初刘惔还怕他胡来,却见黄初平饶有兴趣在旁做笔记学习的模样,刘惔这才知道,谢安这些年没少拿身边人练手,这针灸烧艾术连宫中太医也不及他。毕竟鲍姑才是此法的研究者。
几针下去,再加上黄初平的药,这刘容的脸色眼看就褪去了病色,目光渐渐明亮,到了第二日清晨,刘容的脸颊竟已有淡淡绯色,还能落床走路了。
刘惔欢喜不已,想要找谢安,可没想他一早已跟黄初平挨家挨户送药去了,又问沈劲才知道。那两师兄弟几乎是一夜未眠,连夜弄了数十桶青蒿汁分发到各家。
待到午间,谢安才同黄初平归来,谢安臂膀上还站着一只毛色耀眼的赤色乌鸦,他一进屋就开始坐下回信,然后又对赤鸦道:“一封给阿菟,一封给老师,给老师那封有印鉴,所以先去找阿菟,让她带信去即可。”
赤鸦难听地叫了几声。慌不迭就飞走了。
刘惔这短短两日间已不知对谢安的认知刷新了多少次,忍不住问道:“这鸦……可是宫中养的那只?”
谢安点头,“用来送信也不算浪费粮食罢。”
刘惔又问:“为何要给你的老师送信?可是出了什么事?需要向会稽王回报么?”
谢安淡淡道:“只是例行汇报日程和灾况,我告诉老师。他自然就会告诉阿昱如何做了。”
刘惔问道:“老师?卞大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