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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闻雷的目光,随段氏一同落在了这件半旧的小袄上。
他是沈家嫡子,自然清楚,这小袄的含义。
“我们有女儿了,娘子。”
“这身衣服,可以不用再穿了。”
沈闻雷一边说着,一边伸手,要解开段氏的领扣,帮她把小袄脱下来。
他受够了这种歧视,段氏,又何尝不是?
“光天化日的,你,你……”
沈闻雷的举动,让段氏霎时从额头,红到了颈子。
她本能抬手,抓住自己的衣领,阻止了沈闻雷。
“换衣服这种事,我,我自己来就好。”
“只是,只是,我觉得,嗯,我觉得……该先跟西院说一声,等她们应允了,再,再……”
因为慌乱,段氏的声音里,带出了令沈闻雷心疼的颤抖。
沈家西院,是主管各项规矩,对人拟定惩罚的地方。
住在西院里的,是一群比“老古董”们还可怕的老妇人。
她们都是嫁进沈家的正妻平妻,丈夫身死,子女或夭折,或早逝。
她们当中,年纪大的,已逾古稀,年纪小的,跟段氏年纪相仿。
换句话说,在柳轻心这女儿出现之前,若沈闻雷比段氏早死,西院,便将是段氏这无后之人的最后归宿。
若那些“老古董”们,肯依从沈老爷子的特许,她死后,尚可葬入沈家祖坟,与沈闻雷合葬一穴,若相反,她,将会如这些生活在西院里的,子女没有成年,就已夭亡的女人们一样,被葬入祖坟旁侧的杂坟,逢年过节,连香纸供奉,也得不着分毫。
“我去找她们说!”
“我倒要瞧瞧,她们敢不敢惹沈家嫡系的众怒!”
提起那群老妇人,沈闻雷也是一肚子火。
之前,她们“依规矩办事”,罚段氏抄家规,跪祖宗灵位,缩减她的补给用度,任他百般恳求,也不肯放过。
现在,他终能借着柳轻心的“势”,抬头挺胸了,又怎会,轻饶她们?
“父亲说,过几天,轻心丫头会回沈家来,学习宫廷礼仪,了解燕京局势。”
“若彼时,你还穿着这身儿,象征无出的袄袍,让她怎想?”
“以后,她就是咱们的女儿了。”
“你总不想,让她因别人之过,与咱们少了亲近罢?”
沈闻雷是文举入仕。
在雄辩方面,自无可能,输给段氏这妇人。
他认真的说着,缓步的上前。
突然,绷不住脸了般的一笑,然后,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将段氏,圈进了自己怀里。
“我们已经熬过寒冬了,娘子。”
“好日子,会很长很长。”
“直到我们老去,鸡皮鹤发,无疾而终。”
沈闻雷的话,让段氏的身体,不自觉的僵硬了一下。
紧接着,泪水似决堤之水,奔流至下。
……
沈家老宅主厅。
沈老爷子坐在主位上,神色淡定的喝茶。
堂下,一众商队主事,规矩的站成了一排,正在依序禀报,自己这一年来的成绩,及自己来年的打算。
沈家有十七支商队。
商路北达漠河,南至苗彝,东到沿海,西覆宁夏。
之前,有管事建议,再开一支商队,与翎钧磋商,共谋西北生意,却被沈老爷子用几句话,摁死在了萌芽。
沈老爷子说,钱,不是一家赚的,你若断别人活路,便要做好准备,别人断你生路。
沈家的根本,在江南。
若只为一点蝇头小利,便舍本逐末,死期,便该不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