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己衣袖揩拭眼泪的李岚起,却让人生不出半点儿不屑来,就好像,唯有如他这般做法,才像是,一个刚刚痛失亲人的人,该有的样子。
可以说,所有不了解他的人,都会在目睹了他完整表情变化后,对其产生同情和钦佩。
同情他,不谙宅院争斗,错将妹妹托付给了不值托付之人,一失足成千古恨。
钦佩他,视亲情,重于名声前程,有责任,有担当。
……
另一边,朱时泽策马直奔德水轩而去。
他马术上佳,因人走马行而成了薄冰的积雪,根本不足为虑,但随着目的地渐行渐近,他的身体,却因紧张,而慢慢紧绷了起来。
他少年成名,虽后来,因儿女情长,被困府宅争斗,却幸有李渊茹帮他悉心打点一切,以致,从不需委屈低头,求旁人成全。
所以,他不知该如何开口,才会让对方觉得,自己诚意可鉴,或者说,不失礼貌的,志在必得。
一路上,他模拟了一种又一种“话述”,又一种又一种的推翻。
直待现在,他在德水轩的对岸扯紧了缰绳,仍未拿捏出一种,让他自己觉得满意的。
“都道求人口难开,以前,我只笑话人家矫情。”
“然如今,事到临头,需自己亲历了,方才知道,说旁人矫情,是种多不知天高地厚的幼稚。”
深深的吸了口气,朱时泽苦笑着,揉了揉自己坐骑的鬃毛。
昔日,为了帮他收集兵法孤本,李渊茹求遍了燕京豪门和有藏书的府宅,连皇宫里的藏书阁,都托了不知多少层的关系,进去抄了个遍。
彼时,他嫌她不顾身份,落了成国公府威风,她却只是笑着跟他说,达者为师,拜师求艺,何耻之有?
“你为我做了那么多,如今,该我还你了,柔儿。”
“只是不知,还来不来得及。”
朱时泽深深地吸了口气,跳下马背,朝闻声出来查看的少年,深揖一礼。
“成国公府,朱时泽,前来拜见三皇子殿下。”
听来者是朱时泽,少年明显有些诧异。
他往旁边让了半步,没接全他的拜礼,然后,低低的答应了一声儿,转身,小跑着往德水轩里而去。
冬日的燕京,总是阴晴不定。
之前,还一片晴朗的天,突然又下起了雪来。
鹅毛般的雪花,自九天缓慢坠下,轻落于朱时泽肩上,却重砸在了他的心上。
他突然有些害怕了。
在南疆驰骋多年,刀尖舔血,命系腰间,都不曾皱过一下眉头的他,突然,就在这漫天落雪中,因害怕,而全身发抖了起来。
天有异象,不吉。
这突如其来的大雪,莫不是在向他预示,此行,无法得到自己希冀的结果?
不,不会的。
他一定会说服翎钧,给自己成全。
若翎钧不允,或那位三皇子妃不愿意,他就赖在他们的门口,长跪不起!
什么“男儿膝下有黄金,跪天跪地跪爹娘”,什么“武勋英名不可墨,戟折血涸不低头”,都给他滚去九霄云外去!
倘用这些,能换来他的柔儿生还,他弃了,有何可惜?
倘用这些,换不来他的柔儿生还,他留了,又有何用!
约莫半盏茶后,少年去而复返,命人放下了吊桥后,态度恭谨的,对朱时泽做了个“请”的手势。
“多谢。”
为表恭敬,朱时泽称了声谢,就弃马而入。
他的马,是与他驰骋疆场过的,得了他的示意,便乖乖的立在了原地,低头,打了个响鼻。
“天寒地冻,易伤马蹄,您若不着急离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