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越发高了,现在跟他说话,都要高高仰起头去才能对上他的眼睛。他的压迫力好大,叫她心里没底。
“大声……”他深深吸气:“我是小声。从小到大,我们两个才是被凑成一对的。”
她笑,用力地笑:“可是现在才不是。你也听见了,是你和燕翦。”
她推开他,努力去走自己的路。
他从后面吼过来:“大声,你什么时候才肯放下你‘大姐’的身份?什么时候才可以只为自己想想,不用再把弟弟妹妹的利益摆在你自己前头?”
她心里一跳,却停步回身,满面的沉静:“我不知道你为什么这么说。我是我,你又不了解我,我没有如你所说那样过,我也不懂你在说什么。”
他立在长廊里。长廊幽深,九曲回还,就像一个女孩子的心。
他深吸口气:“大声……那我问你,什么时候才肯接受一个男人?”
她扬了扬眉:“我喜欢参禅,你懂的,喜欢参禅的人在男情女爱的事儿上心思就淡。所以你的问题我真没办法回答——因为也许我这一辈子都不谈恋爱,不结婚呢。”
那一刻,她看见烈日当空,他却面如死灰。
她也不想的……可是她亲眼看见自己如小女儿一般照顾长大的小妹,一日一日出落成了小美人胚子,看见她一日比一日浓烈地痴痴凝望他的侧脸,看见她偷偷在日记里一笔一笔写下他的名字。
那年,父母临别之时嘱咐她的话便在耳边轰然萦回。他们说:“燕声,你是姐姐。长姐如母,你要让着弟妹。”
她答应过他们的,这些年她也都是如此做的。凡是弟弟妹妹要的,她永远都不考虑自己,永远都想都不想就拿出来,递给他们。
再说……她跟小声,本来就什么都没有啊。只是人们用他们的名字开玩笑,硬把他们连在一起说,不是么?
她一直都努力不想当真的。
她这一生的情爱,怎么可能就凭一个名字,就被旁人这样用玩笑的态度给决定了呢?
那是她自己的事,只有她自己说的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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再后来,燕翦十六岁的生日到来。
这个年纪在M国,在世家之间,已经可以被当成是可以恋爱的年纪了。
而燕声,则已经奔三,于感情一事还没有任何着落。
华人世家之间,便有些流言传扬起来。许多人用了“自梳女”的旧事,说汤燕声从小就沉静懂事,那么小的年纪就知道帮衬家里,这些年连个入眼的男孩子都没有,看样子是有志气要当个新时代的自梳女,永远留在汤家帮衬,这辈子都不嫁了的。
当这些流言蜚语传进耳鼓,燕声也只是淡淡一笑,然后独自点燃一炉香,用檀香和了墨,抄一卷经。
更合那些人的想象了。
只是经抄完了,香尽了,一转头看出去,还是总免不得看见燕翦捉着小声的手,两人花前月下,燕翦高高仰头,满面娇憨。
小妹是快乐的,她看得最是明白。小妹是汤家最小的女孩儿,理所应当从小到大要什么有什么,从未体味过失去和求不得。这样一个孩子,如果在这个年纪忽然被打碎了迷梦,这孩子也许整个人生都崩塌了。
她得守着那孩子的美梦,不容别人打碎,更不容是由她自己来打碎。
于是稍后门上有人敲门,她明知道敲门的是小声,她却也声音平淡无波地说:“谁呀?我累了,已经睡了,有事以后再说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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就这样,时光一年一年地蹉跎,缘分一次一次擦肩而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