去。
很混乱的节拍,很混乱的曲调,很混乱的拨弦,很混乱的声音,但是如此的混乱,显得乱七八糟,却奇异的嵌入了一条看不见却极有韵律的节奏中。
那混乱恰如战场。
琴声转促,如蹄声鼓点,瞬息万变。
万马奔腾,两军如同洪流直冲,兵锋乍现,轰然相撞。
战车疾驰,人仰马翻,旌旗挥动,长戈渴血。赴死时一往无前的喊杀声和临死时眷恋无限的呢喃声汇集成一道震天的众生悲歌,铁甲撞击和刀剑铮鸣的声音是最震撼人心的绝唱。
君弦忽起,其音急升。徵羽如厉啸冲天,陡而下沉,金石裂帛,峰回路转。滑弦癫颤,低叹踟蹰。
血流成河,积尸遍野,甲胄残痕,秃鹫盘旋,徐风凄切。
战马流着血,踏着蹄声,长鬃低垂,无力奔驰。
马上已经无人。
而后崩弦止息,弦未断,声已停,曲谱至尾,惘然四顾,以为——
战马奔。
印瞳推门而入。
纱帘后的人还依旧抚着九弦琴。
厅堂内光亮成束,明暗分明,而那明处有一木桌,桌边有一木椅,椅上有一人。那人危襟正坐,华服临衫,面前茶雾幽袅,脸庞却恰在光线之下,轮廓分明,笑意微起,似乎没有注意到印瞳,依旧闭眸回味,回味无穷。
印瞳像是没有看见那个人一般,自顾自走到另一处桌椅前坐下,笑着开口:“今日听闻姑娘一曲战马奔,九弦琴原来韵味无穷,才知什么叫做天籁。”
纱帘后像是照例般先是沉默,然后才开口,原来恰是昨天被印瞳噎的屡次无语的姑娘:“战马奔偏门,九弦琴更偏门,原来先生在曲乐上见识也不凡。那么承蒙先生夸奖,敢问什么叫做天籁?”
“天听了都赖着不走,叫做天籁。”
印瞳如此解释道,惹得纱帘后的人沉默。
印瞳却是笑眯眯的又问起一句话:“不称公子,不叫大哥,怎么又叫先生了?”
纱帘后的声音说道:“先生大名,虽我广陵阁偏居长安一隅,若要有心打听一下,岂能不知?因此先生只能是先生,而不是什么公子,更不是大哥。”
印瞳无声而笑,眼睛冲右边有些昏暗的橱柜看了看,蹊跷道:“延晶泥用来做什么都合适,就是不适合当听风瓶的底座,你们要是不喜欢,干脆送给我好了,何必暴殄天物?”
纱帘后的人又是沉默,然后说道:“先生喜欢,拿去便是。”
印瞳喜笑颜开,走到橱柜前拿起听风瓶,取下了延晶泥。想了想,又从怀里拿出了一叠触感极佳的软纸金票,垫在柜子上,然后把听风瓶放了上去。
听风瓶立在一叠金票上,瓶底微微下陷,这底座竟是极为合适,只是看起来更张扬了些。
不过倒是印瞳赚大了。
印瞳心满意足的回到自己的位子上,左右看看,瞥见邻座的幽袅雾气,又看看自己身前光滑干净的桌面,找起茬来。
“我为何没有茶来?”
别人有的,印瞳也要。
不料纱帘后的人未曾说话,邻桌的人却说话了:
“来广陵阁的人,大多不光只是为了喝茶。”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