话说京城宫中,这几日又是一番忙碌景象,一者是皇上的第五子出生,宫内喜庆祥和;二者是,三年前出生的皇三子,也是在世皇子中的长子,这几日就要拜师开蒙了。皇帝特地为皇三子请了师傅,不是旁人,正是那个“吴呆子”。另外,因为皇三子正式读书了,所以当年金殿上许诺的杜桐之子入宫伴读,终于也要成为现实了。烈士遗孤,将门虎子,又有陛下亲自赐名,已经提早读过两年书的杜峻岭,虽不知前路为何,但为了进宫,也着实累得不轻。杜府和宫里都专门派人来教这个刚满六岁的孩子宫廷礼仪,目的无非就是让他能更好地适应宫廷生活,进而为自己谋取一个好前程,须知,皇三子乃是目前陛下的嫡长子,又兼陛下悉心教导,如不出意外,日后太子人选应是不遑多让,而太子伴读意味着何等名爵更是不言而喻了。
入宫这日,母亲为杜峻岭整理好冠带,穿上新衣,备好了平日里爱吃的小点心,爱摆弄的小物件,抹了一把又一把眼泪。杜峻岭倒还好,虽有哀婉,但不伤情,虽然小小年纪,但是家中父亲去世得早,自己又读书开蒙得早,所以知书明理,殊于常人,临行时,他悄声对母亲讲:“孩儿此去是上上的好事,母亲再勿悲伤,反落人口实。”其母惊异,遂而止泣。杜峻岭行至府门前,蓦然转身,对着空无一人的府门,行跪拜礼,而后乃随宫中侍从内监而去。
到了宫门前,头一件事,就是被内监带入偏室进行搜身,几个年轻太监里里外外地摆弄着这六岁孩童,其中几个还拿他那话儿打趣,几番轻佻言笑,杜峻岭都默然不语,概不作声。待到杜峻岭被搜检完毕,出得门来,却正见几个内监把母亲为他准备的糕点物件,连同带进宫来的换洗衣物,一股脑儿全部扔了出去,杜峻岭刚要发问,旁边一个好心的太监,年纪稍轻,对他小声说道:“宫里的规矩。”杜峻岭回头望了一眼,然后低头不语,可毕竟只有六岁,对旧人旧物怎无依恋,两只眼睛霎时间通红,眼泪只在眶里打转。身旁几个内监见了,有些着急,许是担心拜师礼后,皇上会陪着皇三子见杜峻岭,万一让他哭丧着脸面君,这些内监自己难免要受责罚,于是赶紧扯了自己的绢帕,争着要为杜峻岭拭泪。
杜峻岭见此情状,倒不明就里,只因刚才那好心为他解释的太监较为面善,于是接了他的帕子,把眼泪鼻涕一抹,胡乱在脸上揉搓,倒显得几分可爱,旁边那几个内监笑了,又拿起自己的帕子小心揩拭杜峻岭的泪痕,更有整理衣冠,准备沐浴熏香者,不待多提。
另一边,皇帝今日早早去接了皇三子,还把这个儿子放在自己膝上,坐着步辇一同到了御书房,自从登基为帝,皇上还从未驾临御书房,步辇落地,他一时感慨万千,急忙吩咐内监召来自己的“王师傅”。
吴崇这日也早早准备妥当,比拜师大礼提前几个时辰进入宫中,天才刚见亮,吴崇就已候在御书房阶前。
皇帝在步辇上抱着儿子,不下来,一面静静等着自己的师傅王悟承赶到,一面冷冷看着吴崇在御书房前小心整理冠带,生怕被风吹得散乱的样子,暗暗发笑。
很快,王悟承从仪阁匆匆赶到御书房,他早知今日是皇三子的拜师大礼,作为文坛领袖,学界耆宿,他虽没有接到旨意到场,但总免不了密切关注,今日到仪阁当值时,他就一直心神不宁,因为这一天在他看来,并不仅仅是一次皇三子的拜师礼,而是皇上对他是否信任依旧的一次检验,他要通过这件事来揣摩当今天子对他这位曾经老师的态度,而之所以变得如此谨慎小心,也与他目下的困境不无关系。
自从李嵩将王悟承反对罗应龙入阁的消息暗递给罗之后,御史台基本就站到了王悟承的对立面上,身为宰辅,失去了御史台的监察与言路支持,王相在朝举步维艰,即便平日里推行政务不受